晚膳过后,养心殿内茶香袅袅,雍正皇帝批完一摞奏折,揉了揉眉心。苏培盛见状,连忙上前轻声道:“皇上,可要歇会儿?奴才让人备了酸梅汤。”
雍正摆了摆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殿外传来孩童的啼哭声。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哄道:“温宜乖,莫哭,皇阿玛在里面呢。”
“是曹贵人来了。”苏培盛低声禀报。
“让她进来吧。”雍正说道。
曹贵人抱着温宜公主走了进来,温宜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
曹贵人福了福身,歉意道:“臣妾给皇上请安,惊扰了皇上,实在罪该万死。只是温宜不知怎的突然哭闹不止,臣妾想着带她来见见皇上,兴许能好些。”
雍正看着满脸泪痕的温宜,神色柔和了几分,招了招手:“抱过来朕瞧瞧。”
曹贵人连忙将温宜公主递过去,雍正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宜渐渐止住了哭声,小手抓着雍正的龙袍,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这孩子,平日里最是乖巧,今日倒闹人。”曹贵人笑着说,眼中满是慈爱。
“小孩子家,哭闹也是常事。”雍正逗了逗温宜,见她破涕为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你今日来,可不止是为了温宜吧?”
曹贵人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温婉:“皇上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其实臣妾今日来,是想跟皇上说说昨日景仁宫前的事。原本这种小事不该惊扰皇上,但臣妾想着,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之事虽琐碎,却也关系着皇上的心境,所以斗胆前来。”
雍正表情不辨喜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曹贵人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新入宫的小主们在景仁宫请安后,本是皆大欢喜的事,谁知却出了些不愉快的插曲。夏常在与沈贵人、莞常在起了争执,言语间多有冒犯。”
“朕己听说了。”雍正淡淡的说,“不过是些新人不懂规矩。”
“皇上宽宏大量。”曹贵人连忙说道,“只是臣妾觉得,这事儿虽小,却也能看出些端倪。夏常在出身武将世家,许是平日里骄纵惯了,才会如此不知收敛。但沈贵人、莞常在皆是大家闺秀,按理说不该与她一般见识。可臣妾听说,当时她们言辞激烈,互不相让,甚至有拉扯之举。”
她顿了顿,观察着雍正的神色,见他眉头微皱,接着道:“沈贵人出身济州协领世家,莞常在的父亲是大理寺少卿,皆是朝中重臣。她们在后宫如此行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人觉得她们倚仗家中势力,在宫里横行霸道,这于皇上的圣明,于朝廷的颜面,都多有不利啊。”
雍正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们当真如此?”
曹贵人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臣妾也不愿相信,可当时众多宫女太监都看见了,指不定怎么传呢。臣妾想着,新入宫的小主们,最该教导的便是规矩。若是一开始就放任她们如此,日后这后宫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温宜公主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严肃,又开始小声抽泣起来。曹贵人连忙接过孩子,轻声哄着:“乖,不哭不哭。”
“华妃呢?她当时也在场,为何不管?”雍正问道。
“华妃娘娘仁慈。”曹贵人说道,“当时娘娘本欲惩戒夏常在,可转念一想,这些小主都是皇上亲选,若是娘娘擅自处置,怕皇上觉得娘娘太过严厉,伤了皇上选妃的美意。所以娘娘才决定将此事禀明皇上,一切听凭皇上定夺,足见娘娘对皇上的敬重。”
雍正听了,心中对华妃的不满消散了些。
“华妃,倒是懂事了许多。”
曹贵人又继续道:“况且华妃娘娘一首尽心尽力管理后宫,为皇上分忧。可后宫事务繁杂,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就说这几位新入宫的小主,若是能有专人教导她们规矩礼仪,想必日后也能少生事端。”
“你是说,皇后没有尽到教导之责?”雍正的声音冰冷。
曹贵人慌忙跪下:“臣妾不敢!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是殚精竭虑。臣妾只是觉得,皇后娘娘事务繁多,若是能让华妃娘娘多分担一些,两位娘娘同心协力,这后宫必定会更加井井有条,皇上也能更安心地处理朝政。”
雍正沉默片刻,道:“起来吧。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几位新入宫的小主,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
曹贵人谢恩起身,心中暗暗得意。她又将温宜公主逗笑,让孩子在雍正面前玩耍了一会儿,才说道:“皇上,时候也不早了,臣妾怕打扰皇上办公,就先带温宜回去了。”
“嗯,去吧。好好照顾温宜。”雍正说道。
曹贵人抱着温宜福了福身,转身离去。走出养心殿,她长舒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回到翊坤宫,华妃正在等她。见她回来,连忙问道:“如何?”
曹贵人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皇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想必己经对那几位小主有了不满。而且臣妾趁机提了让娘娘多分担后宫事务,皇上也没有反对。”
华妃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那几个小蹄子,还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定要让她们知道厉害。”
宋之在一旁听着,心中暗自感叹曹贵人的手段。看似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实则每一句都暗藏玄机,成功地在皇帝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还不着痕迹地抬高了华妃的地位。
这后宫之中,果然处处都是算计,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她更坚定了帮华妃的决心,只有华妃站稳了,她才能在这深宫之中有立足之地。
曹贵人抱着温宜离去后,养心殿内的气氛却愈发凝重。雍正将奏折推至一旁,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御案,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苏培盛垂首侍立在侧,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皇上开口。
“苏培盛,”雍正突然开口,声音沉沉,“新入宫那几个小主,选秀时朕就瞧着夏冬春行事张扬,昨日在景仁宫前果然生事,当真是目无宫规!”
想起选秀时甄嬛惊鸿一瞥间与纯元相似的面容,再对比夏冬春的莽撞,语气更冷,“着令夏常在禁足延禧宫,每日抄写《女则》十遍,两个月内不得踏出宫门半步,若有懈怠,杖责二十!”
“嗻!”苏培盛手一抖,连忙记下旨意。他太清楚皇上脾性,最恨后宫失了规矩,夏冬春撞到枪口上,此番惩戒比往日严厉许多。
“沈贵人出身名门却未能以身作则,枉顾朕之看重,罚她咸福宫闭门思过三日,好好反省礼仪规矩!”雍正端起茶盏轻抿,想起甄嬛与纯元相似的眉眼,语气不自觉放缓,“莞常在虽卷入纷争,但念在初犯,罚俸一月,往后若再犯错,定不轻饶。”
苏培盛心中暗喜,自己将槿汐安排去碎玉轩果然没错。皇上选秀时盯着甄嬛的眼神,他瞧得清楚——那分明是瞧着纯元皇后的影子。此番从轻发落,日后恩宠怕是只多不少。
“至于安答应……”雍正蹙眉思索片刻,“虽未参与争执,但未能劝阻同宫之人,亦有疏忽之责,罚她在宫中抄写《女则》十遍,十日内呈交。”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去告诉皇后,后宫新人数目渐多,让华妃多帮衬着协理事务。”
旨意传到各宫时,延禧宫内夏冬春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女诫》被攥得发皱。
她死死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如纸,哪里还敢有半句怨言。
想起皇上冰冷的旨意,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只觉这深宫里的天瞬间塌了下来。
咸福宫中,沈眉庄望着窗外凋零的花瓣,往日的骄傲化作满心委屈。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场意外纷争,便落得如此下场,家族荣耀与自身尊严,都在这一道旨意下摇摇欲坠。
碎玉轩内,甄嬛跪在地上谢恩,额角沁出细汗。罚俸一月虽不算重刑,但她清楚这是皇上的警告。
而安陵容收到旨意时,正对着铜镜梳妆。手中的木梳“啪嗒”掉在地上,她脸色煞白,眼眶通红。
抄写《女则》虽不用吃苦,但对向来敏感自卑的她而言,这惩罚就像一记耳光,打得她满心委屈又无处诉说。
消息很快传遍后宫,众人皆知皇上此次惩戒分明,对撞了圣心的夏冬春毫不留情,却又对莞常在网开一面。翊坤宫内,华妃听着周宁海回禀,盯着甄嬛的名字冷笑出声:“罚俸半月?皇上倒是怜香惜玉。”她转头看向曹贵人,眼中闪过狠厉,“给本宫盯着碎玉轩,这莞常在,怕是要成心头大患!”
宋之站在角落,看着华妃阴沉的脸色,心中暗自警惕。皇上对甄嬛的特殊态度,己经让华妃起了戒心。往后的日子,碎玉轩与翊坤宫之间,怕是少不了明争暗斗。这场因一次纷争而起的惩戒,不过是后宫大戏的序幕,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