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甄嬛避宠谋算
碎玉轩的桂花将落未落，甄嬛斜倚在软榻上，绢帕半掩着唇，在桂花树下发现的香料让她心中惴惴不安。
“小主，温太医来了。”槿汐轻声通传。
甄嬛立刻撑起身子，云鬓微乱更添柔弱，温实初提着药箱进来时，正见她面容憔悴。
“嬛妹妹快躺下！”温实初急忙上前，又在触及她衣袖时猛地收下，“听闻你受罚又染病，我特意请了个由头过来。”
“有劳实初哥哥挂心。”甄嬛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接过流珠递来的软垫垫在腰后，“原想着入宫能平安度日，不想才几日就卷入纷争。”她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着帕子上的并蒂莲刺绣，“如今这后宫，步步惊心。”
浣碧在旁适时叹了口气：“小主自从被罚，夜里总咳嗽，吃什么药都不见好。”
温实初眉头紧锁，取出银针要诊脉，却听甄嬛忽然道：“实初哥哥，我有一事相求。”她咬着唇，眼尾泛起水光，“这后宫恩宠是福也是祸，一旦得宠，便成众矢之的。我只想……”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流珠连忙递上帕子，“只想平平安安，求你帮帮我。”
温实初握着银针的手紧了紧。他自是明白甄嬛心意，可这装病欺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正犹豫时，却见甄嬛拿帕子擦拭眼泪：“是嬛儿自私了，明知此事为难哥哥，可除了你，我实在……”
见她这副模样，温实初还是心软了，“我答应便是！只是此事风险太大，你务必小心。”
甄嬛破涕为笑，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我就知道，实初哥哥不会不管我。”她转头对浣碧道，“还不快给温太医倒茶？”
待浣碧退下，温实初才低声道：“我会开些温补的药方，让你看似体弱气虚。只是若皇上派人查验……”
“有哥哥在，我便安心。”甄嬛截住他的话，“从小到大，不管什么难事，只要有哥哥在，总能解决。”
温实初耳尖通红，有些手足无措，“我、我这就去太医院安排！”
看着温实初落荒而逃的背影，甄嬛神色复杂。
“在这宫里，不多些心眼，如何活得下去？”她转头看向窗外，暮色渐浓，“从明日起，药香再浓些，务必让整个碎玉轩都知道，我病得下不了床。”
甄嬛称病的消息很快传到六宫的耳朵里。
碎玉轩的药香混着金桂残瓣的气息漫过宫墙时，宋之正蹲在翊坤宫的香料库里，指尖捏着一小撮灵猫香粉末，对着透进窗棂的细碎阳光反复端详。
她熟识各种中草药，知道灵猫香的味道与麝香相差无几，若是用灵猫香代替麝香，也许华妃还能有孕育子嗣的机会。
自从那日在景仁宫前见识了甄嬛的机敏，她便知道这个对手不容小觑，而此刻对方称病不出，更让她嗅到了熟悉的剧情走向。
“姑姑，娘娘唤您去正殿。”小宫女灵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之迅速将香料收好，在铜盆里净了手，又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
她己经在心中盘算好了说辞——甄嬛避宠之事尚无实据，贸然提起只会显得自己莽撞，倒不如先埋下一根刺。
翊坤宫内，华妃正对着铜镜试戴新得的点翠凤钗，见宋之进来，随手将钗子往妆奁里一丢：“碎玉轩最近闹得很是热闹，你让人探听的如何了？”
宋之福身行礼，故意皱起眉头：“回娘娘，奴婢这几日盯着碎玉轩，别的没看出什么，倒是发现给莞常在瞧病的温实初温太医，有些不对劲。”
“温实初？”华妃挑眉，涂着丹蔻的指尖叩击着妆台，“太医院的老人了，他能有什么花样？”
“奴婢也是偶然听闻，”宋之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了眼西周，“这温太医与莞常在竟是同乡，坊间还流传，说是……”她顿了顿，偷瞄华妃骤然冷下来的脸色，“说是青梅竹马。”
宋之并没有提起温实初向甄嬛求亲之事，一来还没有证据，二来还不是时候。
现下之说青梅竹马之情恰到好处，况且这是二人赖不掉的事。
殿内骤然安静，只听得见香炉里香料燃烧的噼啪声。华妃抓起桌上的茶盏，却在即将饮下时重重摔回案几：“好个莞常在！表面称病示弱，背地里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宋之连忙递上丝帕，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娘娘息怒。奴婢还发现，这几日温太医出入太医院格外频繁，每次都提着沉甸甸的药箱往碎玉轩去。寻常风寒，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华妃猛地起身，裙裾扫落了妆台上的胭脂盒：“去！让周宁海盯着太医院的药材出入，若是发现碎玉轩有什么不该用的药，立刻报本宫知晓！”
“奴婢遵旨！”宋之福身应下，心中却暗自思量——此刻还不是扳倒甄嬛的最佳时机，倒不如借皇后的手，先挫挫她的锐气。
待华妃怒意稍减，宋之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说。”
“这温太医与莞常在的关系，若是传出去，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可眼下咱们没有实据，贸然动手反而落人口实。不如……”她故意停顿，观察着华妃的神色，“不如让消息先在后宫里传开？”
华妃眯起丹凤眼，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的意思是？”
“皇后娘娘一向最‘在意’后宫风纪，”宋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若是让她知道，新进的小主与太医有私交，怕是不会坐视不理。咱们只需推波助澜，借皇后的手……”
“好个借刀杀人！”华妃抚掌大笑，眼中满是赞赏，“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记住，此事一定要做得干净，别让人抓到把柄。”
领命离开翊坤宫后，宋之让几个脸生的小太监在宫里散布消息。
不多时，这些话便传入了皇后的耳朵。
皇后正端坐在景仁宫佛龛前，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绘春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佛珠猛地一顿，皇后抬眼，慈眉善目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转瞬又恢复温和：“哦？莞常在和温太医是青梅竹马？这事儿倒是有趣。”
她放下佛珠，起身走向窗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去把剪秋叫来。”
不多时，剪秋匆匆赶来。皇后背对着她，语气平静：“你去太医院走一趟，就说本宫关心莞常在的病情，让院判仔细查查她的药方。再留意一下，温太医最近都在太医院做些什么。记住，要做得不着痕迹。”
“是，娘娘。”剪秋领命而去。
次日清晨，皇后带着一众宫人前往碎玉轩“探望”甄嬛。踏入殿内，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甄嬛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见皇后来了，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妹妹快别动。”皇后快步上前，虚扶了一把，眼中满是关切，“本宫听闻你病了许久，一首放心不下。特意带了些滋补的药材，还有本宫亲自抄写的《法华经》，你闲暇时也可读一读，修身养性。”说着，示意宫女将东西放下。
甄嬛强撑着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实在惶恐。”
皇后在榻边坐下，拉着甄嬛的手，轻声道：“妹妹可知，这宫里最要紧的就是规矩。你与温太医是青梅竹马的事儿，如今传得沸沸扬扬。虽说清者自清，但人言可畏，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平白生出许多是非，可就不好了。”言语中满是暗示，就差没有把翊坤宫三个字说出来。
甄嬛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柔弱：“臣妾与温太医不过是同乡旧识，绝无半点逾矩。还望皇后娘娘明察，为臣妾做主，不要让这些谣言坏了臣妾的名声。”
“本宫自然相信妹妹。”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却扫过一旁站着的浣碧和流珠，“只是这后宫之中，多的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妹妹往后行事，可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正说着，剪秋匆匆进来，在皇后面前耳语几句。皇后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对甄嬛道：“本宫突然想起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妹妹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待皇后离开，甄嬛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枕头上，神色凝重。浣碧气愤道：“皇后分明是借着探病的由头来敲打小主！”
甄嬛轻轻摇头：“她这是在试探。如今谣言西起，她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我们要更加小心，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而此时的景仁宫内，皇后听着剪秋的禀报，脸色阴沉。原来太医院院判查出，甄嬛服用的药方虽无大碍，但皆是些温补调理之药，对于她声称的“重病”，似乎太过温和。
“好个莞常在，果然有问题。”皇后冷笑一声，“既然她想避宠，本宫偏不如她愿。去告诉皇上，就说莞常在病中仍心系皇上，每日都在为皇上祈福。再安排几个机灵的宫女，在皇上面前多提提莞常在与温太医青梅竹马的事儿，要让皇上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
剪秋领命而去。皇后重新拿起佛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