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临危受命，没有退路
地下室的冰冷仿佛有生命般，顺着脊椎缓慢爬升。
秦一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瞳孔微微收缩。那声沉闷的震动余波似乎还残留在意识深处，搅动着昨夜未散的疑虑。他无声坐起，侧耳倾听。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自己平稳的心跳和远处城市沉睡的嗡鸣。那声“嗡”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再无踪迹可循。
是错觉？还是这栋公寓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地基深处正悄然发生着某种不可知的异变？秦一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前温润的古玉，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凉气息顺着指尖流淌，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浸润着紧绷的神经。他重新躺下，强迫自己合眼，但感官却像一张拉满的弓，警惕地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涟漪。
清晨六点，生物钟准时敲响。地下室依旧昏暗，只有通风口透进一线灰白。秦一利落地洗漱，换上最后一套干净的深蓝色工装。镜中的少年眼神沉静，昨晚的疲惫和疑虑被暂时压入眼底深处。
员工小食堂里弥漫着小米粥的暖香。老李正和两个保安低声交谈着昨晚的“地震”，看见秦一进来，立刻招呼：“小秦，快来！昨晚那动静听见没？我就说不是幻觉！老王今早脸色难看得哟…”
话音未落，王管家那熟悉却带着前所未有凝重的声音在食堂门口响起：“秦一！立刻跟我去办公室！”
秦一放下刚拿起的馒头，快步跟上。王管家今天依旧西装笔挺，但一丝不苟的发型下，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脸色灰败，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首线。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强行压抑、却濒临崩溃的焦灼气息。他看也没看秦一，转身就走，步伐比平时急促得多，甚至带着点踉跄。
办公室的门被王管家猛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背对着秦一，肩膀微微垮塌，双手撑在光洁的红木办公桌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王管家？”秦一试探着开口，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王管家猛地转过身。秦一这才看清，这位一向威严干练的管家，此刻脸上竟纵横着两道未干的泪痕，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痛苦。
“我…”王管家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他张了张嘴，几次都没能发出完整的声音，最终，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带着浓重的乡音和无法抑制的哽咽：“…老家…泥石流…房子…爹娘…都没了…”
轰！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秦一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昨天还叮嘱他注意安全、责备他莽撞的长辈，一夜之间，竟遭此灭顶之灾！他看着王管家脸上那瞬间被抽走所有神采、只剩下巨大空洞的痛苦，一股强烈的悲恸和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只有王管家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窗外隐隐传来的城市苏醒声。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许久，王管家才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颓然地跌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双手捂住脸，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着。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他指缝间断断续续地溢出。
秦一默默地站着，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在如此巨大的悲痛面前都苍白无力。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道沉默的壁垒，分担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王管家才勉强控制住情绪。他放下手，露出布满泪痕、憔悴不堪的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得…马上回去…料理后事…车票…刚订好…”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秦一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痛苦，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托付，“雅筑…雅筑就…交给你了…”
秦一心头剧震！交给他？他一个刚来两天、毫无经验的高中生？
“王管家，我…”
“听着！”王管家猛地打断他，撑着扶手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秦一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王管家死死抓住秦一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住的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秦一，语速快而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托孤般的沉重：
“没时间了！我信你！你…稳重！有担当！昨晚…昨晚救猫…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孩子！”
他喘了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日常流程…你基本熟悉了…钥匙…权限卡…都给你！”他颤抖着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两串沉甸甸的钥匙链和一张金色的、印着“管家”字样的高级门禁卡，一股脑塞进秦一手里。
“住户…七户！资料…在左边第二个抽屉！紧急联系人…物业总部张经理电话…贴在电脑旁边！所有…所有报修、投诉、日常事务…你全权处理！拿不准的…打电话问我！但…但家里信号…可能…”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稳住！给我稳住雅筑！别…别出乱子！等我…回来！”
“王管家，您放心。”秦一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钥匙和卡片，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信任。他看着王管家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所有推辞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最郑重的承诺，“我一定竭尽全力，看好雅筑，等您回来！”
王管家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秦一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感激，有担忧，最终都化为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抓住光亮的希望。他重重地拍了拍秦一的肩膀，再没说一个字，抓起椅背上搭着的一件外套，脚步踉跄却无比坚决地冲出了办公室。
秦一站在原地，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最终被电梯的嗡鸣声吞没。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气中还残留着王管家留下的浓重悲伤气息。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串象征着雅筑公寓最高日常管理权限的钥匙和那张冰冷的金卡，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强行压下。
临危受命，没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