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与死神擦肩
整个车身在巨大离心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随时要崩解的呻吟。
身后那辆柠檬黄的“小牛”，此时己经冲到了外侧最佳过弯线路上，一个标准的深弯漂移正要甩尾。
驾驶位的刘波嘴角还挂着一丝即将碾压成功的冷笑。
然而下一刻，冰冷的恐惧如同一条毒蛇，猛地咬住了他的心脏！
只见那辆本该被他完美卡在内线死角、绝无可能再超车的破旧黑影，以一种完全脱离物理常识的狂野姿态，从外线——那理论上不可能通过、只有疯子才选择的路径，带着漫天狂舞的烟尘和闪烁的橘红火星，如同挣脱地狱束缚的鬼魅，悍然甩了过来！
火星！尘土！刹车片的焦糊味！破车撕裂空气的呼啸！
瞬间淹没了刚刚还完美得如同表演的黄色闪电！
桑塔纳几乎以侧向漂移的姿态，车身带着巨大的惯性摩擦着护栏的尖锐嘶鸣，在烟尘与零星火花的簇拥下，以毫厘之差，以车身侧面近乎平行于弯道的姿态，像一把野蛮的斧头，硬生生从外线切入了兰博基尼刚刚占据的内线！
两车后视镜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窄到不足半米！
刘波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破败的黑影带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和死亡的压迫感，几乎填满了他的整个前挡风玻璃！
他脸上的冷笑彻底僵死，血色褪尽！大脑一片空白，惊恐的尖叫硬生生卡死在喉咙里！
桑塔纳像一头挣脱泥沼、伤痕累累但凶性大发的困兽，咆哮着，拖着一条烟尘长尾，猛地将黄色的兰博基尼甩在身后，绝尘而去！
现场死寂了一瞬。
随即，无法抑制的惊呼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操！！！”
“他娘的漂过去了？！外线漂过去了？！”
“疯了吧！那破车！那破车还能这么开？！”
“那火花！他是把车轮毂当刹车磨了吗？！”
终点线，红色的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
喧嚣似乎被狠狠甩在了脑后。
破旧的黑色桑塔纳以一个极其别扭、带着剧烈震颤和最后一丝踉跄的姿态，冲破了那道象征终点的红色横幅！
金属与布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嗤啦声。
车身在超越终点线后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彻底停下，引擎盖下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伴随着水箱过热的、微不可闻的滋滋声，一缕白色水蒸气混着未散尽的蓝烟，从缝隙里缓缓飘散出来。
车门，被推开了。
吴辰从里面钻了出来。脚踩上冰硬的地面时，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
左腿那条从战场带回来的旧伤，方才极限的操纵之下，在刚才最后的冲刺中撕裂般地疼了起来。
他靠着滚烫发软的车门，后背抵住粗糙的铁皮。
浑身的肌肉都在无声地颤抖、抗议。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青，关节处似乎也磨破了皮，渗出一点鲜红的血丝。
“砰！”
另一侧的车门被粗暴地踹开。
钟蕊几乎是跳下车的。
她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米色风衣下摆沾染了车内的烟灰和莫名的污渍，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咔咔声。
冷艳精致的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眼神更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地钉在吴辰的脸上。
“疯子！你脑子有病！”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尖锐的、几乎要破音的愤怒，咬牙切齿，“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真拿命去搏？！”
吴辰抬起眼皮。额角细密的汗水混着一点刮蹭到的灰尘，沿着鬓角滑下一点黑痕。
他只是看着钟蕊眼底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移开目光，看向了人群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起点线。
那辆柠檬黄的兰博基尼，像一个泄了气的、耀武扬威过头的皮球，慢慢地、慢慢地滑过了终点线。
它的气势，它那昂贵矫健的姿态，在那辆破黑车的面前，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苍白的笑话。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让那辆兰博基尼通过，却再没人欢呼。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
车门开了。刘波几乎是着滚了出来，两腿发软地蹭着车门才勉强站住。
他脸色惨白得如同刮了一层腻子，嘴唇哆嗦着，眼神空洞，里面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无法置信的巨大挫败。
何静尖叫着跑过去扶住他，被他像沾了什么秽物一样猛地甩开。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妆容精致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涌上极度的难堪和怨毒，看向吴辰的方向，眼神像是淬了毒。
但当她的目光真正落到吴辰脸上时，那份怨毒又如同被灼烧般迅速褪去大半，眼底深处，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丝夹杂着惊悸的复杂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只剩下风卷过桥面的呜咽和两辆车引擎冷却时的不甘呻吟。
所有人的眼神都复杂地交织在吴辰和刘波之间，交织在那辆残破却屹立的桑塔纳和那辆失色失魂的昂贵跑车上。
那辆柠檬黄的“小牛”，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被抽空了灵魂的昂贵装饰品。
刘波靠着自己的车门，身体还在微微地抖，像得了疟疾。
他看着站在十几米外的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那个刚才被他肆意嘲笑、踩在脚下的人。
对方甚至没正眼瞧他，只是低着头，随手拍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屈辱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眼睛发红。
他猛地甩开何静再一次尝试搀扶过来的手，像头被逼进死角的狂兽，一步，一步，朝着吴辰的方向踉跄走去，浑身散发着一种即将失控的疯狂气势。
吴辰似乎感觉到了这股充满恶意的迫近。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眼里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也没有讥讽，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追逐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他甚至有点不耐烦地蹙了一下眉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给熊熊燃烧的屈辱浇上了一桶猛油。
“车钥匙。”刘波声音嘶哑干涩，却硬挤出几个字。
他猛地停下脚步，距离吴辰只有不到两米。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串带着兰博基尼三叉戟标志的黑色钥匙扣，指甲因为用力扣进钥匙圈的皮革而发白。
他猛地抬手，像丢垃圾一样，把那串代表着百万财富的钥匙狠狠朝着吴辰脸上甩了过去！
钥匙链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而刺耳的破风声。
周围响起了几片压抑的惊呼。
然而——
啪！
一声轻响。
吴辰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他似乎只是在抬手拂去额角滑下的那滴汗水，那只带着血痕、骨节分明的手就那么随意地向上一抄。
兰博基尼的钥匙，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稳稳地落进了他的掌心。
他甚至没看钥匙一眼，手腕一翻，五指微拢，便将它随意地攥住。
动作闲适得如同接过别人递来的一支烟。
何静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
刘波的脸扭曲得更甚，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咆哮什么。
这时，人群里有人发出刻意压低的嗤笑。声音虽小，却像针一样戳穿了现场紧绷的气氛，也刺痛了刘波仅存的那点脸面。
他终于承受不住，猛地一跺脚，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般的低吼，转身就跑！
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人群边缘停着的一辆等候的保时捷，拉开车门一头扎了进去，疯狂拍打着前排座椅，声音嘶哑变形：“开车！操！快开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