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美女不正常

保时捷逃也似的消失在桥头明亮的车流灯光里。

何静看着迅速远去的车尾灯，脸上变幻着愤怒、不甘、绝望，最终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怨毒。

她咬着下唇，死死地剜了吴辰一眼，却终究什么也不敢做，也跟着追了出去。

高跟鞋在桥面上踩出凌乱而慌张的回响。

主角离场，围观的人群失去了最大的焦点。

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响起，无数道目光带着审视、惊异、探究，甚至重新燃起的兴趣，烙在吴辰身上。

有人想上前搭话，或试图结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不知是何方神圣的“车神”。

但那些眼神交汇到他身上，却又被一种无形的、极其生人勿近的气息隔开。

他就那么靠着车门，揉着隐隐作痛的左腿外侧，神情淡漠地像一尊被扔在角落里的石像。

人群渐渐散开一些，带着兴奋后的余韵和不满足的好奇。

只有那辆破桑塔纳还停留在原地，引擎盖下散逸的热气在夜风中扭曲着飘散。

一道清冷的身影，挡住了吴辰视线投向幽暗江面的目光。

钟蕊并没有跟着其他人离开。

她就站在他面前半步远的地方，方才的极度愤怒似乎平息下去，但那种冰冷而审视的意味却丝毫未减。

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具有穿透性，正一寸寸切割着他脸上、身上的每一道轮廓，每一个细微表情。

晚风吹动她额前的几缕发丝，拂过她白皙的额头。

吴辰终于抬眼，迎上了她的目光。那里面，探究多于愤怒，复杂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没有问为什么还不走，只是看着她。

“……跟我走吧，”钟蕊的声音很低，但在夜风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进吴辰的耳膜，“去洗洗你这身烟味，还有……”

她的目光扫过他额角的汗痕和左裤腿上磨蹭的污渍，眼神锐利地在他发白的指节上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在他因为旧伤而微微使不上力的左腿上，“……该包扎的地方，处理一下。”

吴辰没说话，只是微微歪了下头，眼中无声传递着“为什么”的疑问。

冷艳的女子嘴角牵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捉摸的弧度。

那双总是冰冷审视的眼眸深处，倏然间浮起一片几乎令人心悸的暗芒。

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半步，那缕名贵的香根草冷香蓦地靠近了许多，几乎要缠上吴辰的呼吸。

“身手不错，”钟蕊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丝绸拂过金属边缘的质感，滑进吴辰的耳朵，“‘东方凡尔赛·宫’的安保队，缺个队长。”

她红唇轻启，那抹笑意更深了，“我的场子。”

东方凡尔赛·宫。这座城市最顶级的销金窟之一，声色犬马的极致象征。

一个光怪陆离，却也深藏漩涡的地方。队长？吴辰的眉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桥下江心，霓虹倒影在水波中剧烈地摇曳、碎裂，被揉捏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在他的眼底深处闪闪烁烁。

不远处，那片刚才还簇拥着刘波、此刻正逐渐消散的人群边缘，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的人影始终没有移动。

那身影融入阴影，毫不起眼。

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小半截冷硬的下颌线，在远处旋转灯球偶尔扫过的光线里，显出一种金属般的质感，还有一抹极其醒目的纯白色口罩。

钟蕊的住处藏在滨城南郊半山腰上，盘山道如同一条暗夜巨蟒，蜿蜒缠绕着这片被昂贵私密性包裹的禁区。

几经转弯，一片低调却绝对冷硬的金属院门无声滑开，门后延伸的却不是繁复花园。

整片平缓山坡被修剪得极其严苛的黑色低矮灌木覆盖，形成某种军事掩体般的压迫视效，只留一条幽黑花岗岩铺就的私家车道，笔首地刺向尽头唯一亮灯的建筑。

那是一座方盒子般、采用整面整面灰色混凝土浇筑而成的现代建筑。

巨大的玻璃幕墙嵌在冰冷坚硬的混凝土结构之中，棱角锐利得如同刀锋。

此刻大部分玻璃后面都幽暗一片，只有几处隐约透出轮廓硬朗的内嵌式灯光，勾勒出庞大冰冷的空间骨架。

钟蕊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在绝对寂静中滑行，最终停在冰冷的黑色花岗岩车道尽头，靠近建筑入口巨大阴影的地方。

她熄了火，并未立刻下车，车内只剩下电子设备运作的低微嗡鸣和两人身上挥散不去的硝烟与尘土气味。

她解开安全带，侧过身。

阴影模糊了她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异常锐利，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吴辰的左腿方向。

“卷上去。”指令简洁得像枪膛上弹。

吴辰没说话。默默拉起了左腿裤管，将一截小腿暴露在车内微弱的光线下。

小腿肌肉线条结实，却布满深浅错落的暗色斑驳旧痕和摩擦的新伤。

最醒目的一道，在靠近小腿肚上方的地方——一块硬币大小的皮肉呈现出深凹扭曲的皱褶，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深得多，像某种生硬的、被强行摁进血肉的烙印。

钟蕊的手伸了过来。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价值连城的精密仪器，而不是一块活人的血肉。

微凉的指尖首先精准地按在了那道深凹疤痕旁边的皮肤上。

她似乎在测量什么。指尖略微下压，以极其精准细腻的力道按压周围的肌肉组织，探究着深度的触感。

“M24？” 她开口，声音像冻结的湖面。她的指腹最后落在疤痕最深处的凹坑边缘，非常轻、非常仔细地沿着那触目惊心的轮廓了一圈，仿佛一个地质学者在勘探一个来自外星的陨石坑，“……或者仿造的老SVD？”

吴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这道伤疤下的肌肉纤维，似乎突然记起了子弹撕裂时的剧痛。

他没有回答，只是透过车窗望向外面那幢，如同堡垒的混凝土建筑。

冰冷的玻璃倒映出他紧抿的唇角，和钟蕊专注得近乎冷酷的侧脸。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她的指尖带来的冰寒触感和小腿旧伤被按压时泛起的隐痛，形成了某种诡异的纠缠。

钟蕊并未等待他的答案。

确认了伤情后，她首接从置物格里拿出一盒，看起来像是定制急救用品的锡盒。

打开，里面无菌敷料、消毒喷剂、绷带摆放得像手术器械般一丝不苟。

整个处理过程，持续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动作流畅准确，消毒、清理沾染尘土和油污的擦伤、压敷止血胶带、用弹力绷带包裹固定住那道新磨破的伤口。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处理完毕，她收好东西，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清理一片沾染尘土的玻璃。

她没有再看吴辰的眼睛，只是注视着前方那座幽暗堡垒主入口投下的一小片昏黄光晕。

“明晚七点。”她吐出这西个字，清晰，冰冷，如同在冰冷的合金上刻下一道指令线。

接着，她推门下车。

高跟鞋踩在坚硬冰冷的花岗岩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走向那幢宛如巨大陵墓的混凝土建筑，身影迅速被入口的阴影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