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谁才是车神
短暂的真空般的死寂后，是几乎掀翻滨江大桥夜空的巨大狂笑。
如同熔岩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猛地爆发开来。
“他妈的疯了！真疯了啊哈哈哈！”
“刘波那大牛落地快三百万了吧？这孙子开个两千块卖废铁都没人要的玩意儿，他要赌人家车？！”
“装逼犯！纯纯找死！刘少，弄死他丫的！”
就连刚才被吴辰踹车所激怒的刘波，都被这荒谬绝伦的提议气笑了。
他指着吴辰的手指都在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好好！行！吴辰！
就冲你这傻逼到家的勇气，老子满足你！赌了！输了你他妈今晚上，就从这桥上给老子跳下去！”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车钥匙，恶狠狠一按。柠檬黄的兰博基尼，发出嚣张的解锁鸣笛和解锁声。
引擎的咆哮和巨大的哄笑，形成一股混乱的噪音风暴，吴辰像孤舟一样穿行其中，重新走向他那辆破烂的桑塔纳。
无数道视线或带着鄙夷、或充满怜悯，更多是赤裸裸等着看好戏的兴奋，聚焦在他微弓的、毫不起眼的背影上。
他拉开沉重、仿佛生涩无比的车门，坐进驾驶座。
吱嘎作响的声音几乎被外面的喧嚣淹没。他关上那沉重的铁皮门，声音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大半喧嚣。
只留下引擎嗡嗡的低沉震动，透过老旧的底板传来，如同垂死兽类的微弱脉搏。
劣质香烟刺鼻的味道和另一种——几乎被忽略的、极淡的冷冽香气——混杂在逼仄的空气里，那是香根草的气息，昂贵而疏离。它只属于一个人。
吴辰的手指搭在布满油渍、握处格外光滑的方向盘上，一种近乎冰冷的战栗感瞬间窜上小臂。
不是恐惧，是熟悉，一种在无数次濒死边缘用钢铁擦出来的条件反射，一种深烙在骨髓里的搏命本能。
身旁破败的副驾座椅里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一个冷冽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女人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响起：
“你疯了。”
吴辰没有回头。目光平视着前方那段被临时清空、灯光昏黄但足以致命的首线冲刺区。
终点线在远处闪耀，像是一个虚幻的诱惑。
隔着人群的缝隙，柠檬黄的兰博基尼犹如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发出低沉有力的喘息。
刘波己经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正冲着这边竖着中指，脸上嚣张的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看得清清楚楚。
吴辰没有搭理身后那道冰冷视线和那句评价。
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依旧夹着那半支烧得发红的廉价香烟。
他把烟蒂狠狠摁灭在车门储物格里，那个几乎被烟灰填满的旧塑料烟灰缸里。
手指放到了档杆上。那冰冷的金属包裹着粗糙磨损的橡胶头，掌心的汗意瞬间被吸走，只留下一种干燥而确定的触感。
他左脚精准地踩下离合踏板，深入到底。底盘传来沉重部件的轻微啮合声。
挂入一档。动作流畅得没有半分犹豫。
嗡——
就在吴辰挂挡的同时，外面猛地炸响一声更为狂暴、更加挑衅的引擎轰响。
那辆柠檬黄的兰博基尼猛地蹿了出去，刺目的LED尾灯像两道划破夜空的猩红血痕！
巨大的欢呼浪涛在人群中炸开：“刘少牛逼！”、“他！”。
何静站在人群最前面，双手抱胸，涂着鲜艳唇彩的嘴角几乎要撇到耳根。
钟灵同样傲人的身材，才皮衣的包裹下更显野性。她看向被扔在一旁的何静，心理复仇的，让她笑靥如花。
几乎就在兰博基尼前轮，刚刚碾过起点线的刹那！
咚！
一声闷响，并非引擎轰鸣，而是钢铁被强行唤醒时沉重的扭动。
吴辰驾驶的桑塔纳车头，猛地向下狠狠一沉！
轮胎在粗糙的水泥路面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摩擦升腾起的刺鼻青烟瞬间裹住了车头下半部分！
没有瞬间澎湃的推背感，相反，那辆破旧的黑色铁皮棺材带着一种几乎要散架的、不顾一切的凶狠决绝，像一枚被强弓射出的钝头重箭，悍然撞了出去！
强烈的推背感将吴辰重重压在椅背上，甚至让副驾一首冷漠静观的钟蕊，都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抛起又落下。
起步的时机被他掐准了引擎声掩盖自己动作的那千分之一秒。
前方的视线，瞬间只剩那两点飞窜的红色魅影，越来越近！
风声像鬼爪狠狠撕扯着窗缝的破橡胶条，发出呜呜的尖啸。
大桥两侧飞速掠过的璀璨霓虹光带，在老旧沾满泥点的后视镜里扭曲变形，忽明忽暗。
灯光被快速拉扯，最终在镜面中化作一片汹涌奔腾的火焰之色。
橘红色的。粘稠得几乎凝固。
那一刻，瞳孔瞬间失去了焦点。
耳边不是风噪，也不是引擎声。是更遥远、更尖锐、更绝望的声音——金属在扭曲撕裂，燃油在空气中爆燃，火焰舔舐空气发出的呼呼低吼……还有被压在喉咙深处、濒临窒息的呛咳和嘶吼……
砰！
一声巨响！不是记忆里的爆炸。是真实的、剧烈的颠簸！
桑塔纳左侧前轮几乎是以毫厘之差，极其凶险地擦着一个凸起的桥面排水口边缘碾了过去！
剧烈的震动让方向盘猛烈抖动起来，几乎要脱手而出！
强烈的震颤猛地将吴辰的意识，从那片粘稠的火焰地狱中狠狠拽回现实！
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冷汗，背心也湿了一片。
眼角余光瞥见后视镜中扭曲的火焰霓虹，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雷般的闷响。
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过度爆出吓人的青白色。
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就在左前轮与金属排水口边缘擦碰、车身剧烈震动导致失控的瞬间，吴辰握紧方向盘的双手如同有了自我意识般猛地一个向右大幅度反打！力道凶猛！
同时左脚果断松开油门半秒！右脚几乎是踩离合的同时狠狠轰向刹车！
整个动作是在不足半秒内完成的，行云流水，精准得如同预先演练过千百次。
滋——嘎吱——！
凄厉的摩擦音骤然拔高，远比刚才起步时更为尖锐刺耳！
车身失控的巨大势能在轮胎，与粗糙桥面更剧烈的摩擦下被强行削弱！
就在这短暂的滞涩中，桑塔纳车尾带着惊人的狂暴惯性，甩出一道狂野的弧线！
轮毂与坚硬的桥面路肩边缘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嘶鸣！
无数星星点点的橘红色火花，从轮毂与路肩接触的地方，猛烈迸溅开来！
伴随着轮胎发出濒临极限的刺耳呻吟，沉重的车体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顺着桥面的外侧弯道，贴着冰冷的金属护栏滑了过去！
车尾与冰冷粗糙的水泥护栏剧烈刮擦，带起一长串刺耳锐利的噪音，混合着橡胶摩擦的生热焦糊气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