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梧桐深深伏地,语气哽咽:“父皇!儿臣……儿臣……”
皇帝上前将萧梧桐扶起来,不冷不热道:“我会让杜秋衡和顾珏作为使臣陪同前去。”
他确实维护了皇家的颜面,但又确实揭露了阴暗的角落。
就让他陪着萧梧平一起去,如果办事顺利,回来再赏便是。
萧梧桐弯曲的背又挺直了:“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哼一声,坐回了板凳上,将大部分的眼神隐藏在书桌背后。
还不算太蠢,知道自已把两个人拎出来,是给他机会拉拢的。
太傅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眯着眼睛看上去都要睡着了。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他适时咳嗽一声,缓缓开口:“陛下,老臣年迈,这站久了头昏,想……”
皇帝摆摆手:“太傅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太傅点头,走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摇头感叹:“哎,这陈国,真是狼子野心……!”
一边说着,一边迈入了正午的阳光之中。
皇帝将视线收回,看向跪在碎瓷片上,痛出一脸冷汗的萧梧平:“你可知错?”
萧梧平倾身一拜:“儿臣知错。”
康正将书房门关上,房间内光芒再次变暗。
“有太傅、刑部、户部、左千牛卫的亲眼见证,林府惨案就是陈国三皇子做的,板上钉钉。”
皇帝摆手道:“这里只有我们,你还要戴着那面具多久?这么热也不嫌捂得慌。”
萧梧平抬手就要将脸上的人皮假面撕下来,被萧梧桐阻止:“不可,父皇,等会儿我们还要出去。”
他像是想到什么:“四弟,你可有在其他地方显露过真容?”
萧梧平缓缓摇头:“未曾。”
皇帝知道他的意思:“你是说,顾珏他们有可能知道,平儿就是那个眉间有红痣的男子?”
萧梧桐想了想:“应该不是,四弟从回来之后就一直以假面示人,朝中或许有人质疑您与他样貌差异太大,但也不至于往陈国二公主身上想。”
只是可惜了,此次时间仓促,可信之人中也没有样貌出众的,只能让萧梧平去了。
他心头暗恨,本来想憋个大的……
只是错了就要认罚。
萧梧平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搞得一团糟,让他去陈国吃吃苦也不是不行。
想到那张面具下的绝世姿容可能会在身陷囹圄时露出的表情。
萧梧桐脸上泛起一丝微红。
皇帝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了温和的笑来,只是此时此刻看上去,多少有些阴森森的。
萧梧桐吓得眼角一抽,心中刚升起的旎念烟消云散。
“桐儿,你等会儿替我去看看沈梦鸥。”
谁?
沈梦鸥?
那是谁?
萧梧桐迷茫了一秒,这才想起来沈梦鸥就是今天来作证的那个小女使。
他疑惑地看向皇帝:“您……”
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皇帝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满脸不耐烦:“叫你去你就去,沈梦鸥的安危现在就是皇室的态度,她现在不能有事!”
“而且我就担心宫中有跟你一样想歪了的人,”他顿了顿,“特别是后宫那些女人。”
“要是她们没有分寸把人伤了,事情就搞复杂了。”
“你替我去一趟。”
萧梧桐恍然:“父皇英明。”
他转身看向萧梧平,声音温和,像是才发现自已的四弟弟跪得满膝盖血一般:“哎呀,四弟,赶紧起来吧,随我回去,我替你上药。”
萧梧平应了一声,以手撑地,尝试了两次都没站起来。
萧梧桐上前,很是温柔地搀住他:“四弟,你要是站不稳可以靠着我。”
“父皇摔茶杯那是希望你有所成长,你怎么直愣愣地往瓷片上扑啊。”
萧梧平膝盖无力,整个人倚靠在他身上。
“是弟弟莽撞了。”
十几岁的少年本就身体修长,他的身高正好到萧梧桐的耳边,说话的气息热热地扫过耳廓:“多谢大哥。”
声音沙沙的,刮人耳朵,也刮人心房。
如果他的眼睛不是一潭闪过冷光的死水的话。
萧梧桐心头一震,皇帝反而乐呵呵的:“兄友弟恭,极好极好。”
“父皇就喜欢看你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争什么争嘛。”
萧梧桐忽然觉得御书房如此难待,喉头干涩。
他将萧梧平搀得更紧,恭敬道:“儿臣先带四弟下去换伤药,晚些时候去看沈女使。”
皇帝摆手:“去吧。”
两人离开,只剩皇帝一人在书桌后静静地坐着。
康正默默侍立一旁,也不说话。
良久良久。
一声哼笑响起来,轻得像是错觉。
……
沈梦鸥东绕西绕,感觉地图路线即将超过她的记忆极限的时候,侍从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面前的建筑,这是一处秀气中带着雅致的宫殿,上书两个大字“如梦”。
“如梦?”这是哪个文艺青年提的字啊,人生如梦,万事如烟?
见她盯着宫殿的名字发呆,侍从轻声道:“回沈姑娘的话,这是皇后娘娘亲笔题的字。”
“据说是娘娘偶然在此处避雨的时候,看见这里烟雨朦胧,不似凡世。”
“适逢一阵风起,卷动雨帘,起起伏伏间变换万形,让娘娘有所触动。”
“她说了一句‘众生若蝶,倏忽即逝,如梦似幻’,便为这里三处本来没有名字的宫殿题了字。”
沈梦鸥心道娘娘对不住,原来您说的是庄生梦蝶,我还以为有谁在这里受到了挫折,感叹人生如烟啥也抓不住……
为了掩饰自已的尴尬,她顺着侍从的话道:“另外两座宫殿是?”
“非梦,晓梦。”
侍从语调未变:“如梦是左偏殿,非梦是右偏殿,晓梦是主殿。”
沈梦鸥细细咀嚼这三座宫殿的名字,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这三座宫殿,想必没有几个人愿意过来住吧?”
她转过身来直视侍从:“从左到右,如梦、晓梦、非梦,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方知身边一切如幻梦般触不可及……”
“至于这非梦,那是彻彻底底认清了现实后的感叹啊。”
“我好歹也是陛下邀请来的客人,让我住这里是宫里的待客之道?”
“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