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紧紧拉着沈梦鸥的手,此时才开口。
“姐姐,杜大人离开了,我有点害怕。”
“是不是没人保护我们了啊。”
沈梦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轻缓:“无妨,姐姐会保护你的。”、
她又道:“我们说的话,你不能说给其他人听,好么?”
兰香点头:“这我肯定知道啊,我只是被吓到了,又不是被吓傻了……”
她的眼睛圆溜溜的,白净的脸蛋在阳光下有细细的绒毛:“在林府的时候,是你保护了我,我以后只听你的。”
沈梦鸥这才真的放松似地笑了。
心里却是暗沉沉的。
自从自已不小心卷入这场纷争之中,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已就是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孤舟。
任何一点有心的风浪都能将自已拍到海里去。
哪怕自已能一次次浮上来。
但精神的摧残是有痕迹的。
她盯着自已被兰香紧紧握住的手。
这双年轻的手,不算光洁,但紧致,富有活力。
再一次,沈梦鸥生出了想要抓住点什么的念头。
至少到现在,她的逃避没有一次有用。
别人想要见她,想要她命,都轻轻松松。
她抿了抿嘴唇,回头看向背后巍峨的皇宫。
心里有一阵莫名的紧缩感。
她只是想活下去。
等到杜秋衡的身影彻底消失,背后跟着的宫人才上前:“沈姑娘,咱们回去吧?”
沈梦鸥“嗯”了一声:“我们要去哪儿?”
“陛下将您安排住在宫里,我们这边有专门的宫殿为客人准备的,您随我来。”
宫人恭敬地垂眸看着地面,说完转身引路。
两人跟上。
……
书房内,皇帝、太子、太傅没了刚才谈笑风生的表情,脸色沉肃了下来。
“父皇,四弟何时出使陈国比较合适?”太子低声问,“眉间有红痣的男子不难找,但难的是如何调教,还有确认他的忠心……”
皇帝沉声打断太子的话:“七日之后就去。”
“可是父皇,七日也太……”太子为难,“不好找人啊。”
两束寒光从书桌背后射了过来。
“桐儿,我知道你心中自有成算,”皇帝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在父皇面前,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好吗?”
萧梧桐眼神一紧,直接跪下:“父皇明察,儿臣不敢。”
他不清楚皇帝的意思,他揣着什么明白,又装了什么糊涂?
“林府的事情,就到此为止。”皇帝接着说:“但朕要给荣国上下一个交代。”
“还有你。”他看向半隐身在阴影中的萧梧平:“你自已做事,也要学会变通。”
“让你吃饭,你就只吃饭?一口菜也不吃?吃完了也不打扫一下?”
“叫别人闻着味追上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脸上浮现痛心:“我是父亲,儿子犯了错我舍不得罚,但我还是一个皇帝!”
“自已做事不干净还想全身而退,你让我该怎么办!”
他气得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摔在萧梧平面前。
上好的茶盏炸开,热水和碎瓷散落一地。
萧梧平一声不吭,“啪”地一声跪在碎片上面。
血色迅速在白色勾银边的长袍上晕染开来,不见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萧梧桐脸色也不好,皇帝的话,意思非常清楚,他早就知道了。
自已是为了让手下的人上位,想要无声做掉林周生。
他也知道萧梧平做了件不计后果的事情,说杀林周生,结果把林府全屠了。
屠府就算了,还没屠干净,到处都留着尾巴。
天知道他这几天收尾都用了多少心力。
可还是让杜秋衡查到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脸上却满是急切:“这件事……是孩儿错了!求父皇救救儿臣!”
皇帝冷哼一声:“我没救你?没救你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儿了!”
他往后一靠:“你们想的什么我都知道,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瞒我。”
“林周生此人贪财好色,府中妻妾无数。大错没有小错不断,功绩上毫无建树,我确实也有了换他的的想法,知道你想安排自已人上去,但!”
“明明这么多缺点你不抓住,你用了最极端的方式。”
语气里是恨铁不成钢:“而且都给你说了,平儿小时候遭受过不好的事情,心智受损做事欠妥当,你怎么就……”
就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做,还办成这样!
“我让刑部杜侍郎和京兆府少尹刘思源去查案,就是看中了他们一个会审时度势,一个又过分愚蠢,给了你充足的时间。”皇帝的声音放缓:“结果还是让人揪到了,仅仅用了不到7天!”
“杜秋衡今天把结果和选择都给我了,你们也该长点教训。”
他冷哼一声:“不管你想留着平儿的样貌做什么,现在都要提前打算。”
“杜秋衡……”太子喃喃道:“既然他多少知道些内情,他为何今日还要来试探?”
“儿臣早就知道他、顾珏与二弟一同长大,私交过甚……”
“试探?”皇帝这回直接站起来了:“你认为他是在试探?还想攀扯到煊儿?”
“你是什么脑子?啊?”
他两三步走到太子面前,声音里是真的带了些怒意:“杜秋衡做的是出头鸟的事情!你以为就他一个人知道是你下的手?他只是带着查案的结果,来要一个合情合理的态度和处理方式,回去堵悠悠众口!”
“他是在维护你,维护我皇家的脸面!”
萧梧桐愣住:“您的意思是……”
“谁不知道杜家归砚从小聪明,做事谨慎,”皇帝道:“你说他为什么查案会点到即止?为什么3日证据不全,就立刻要面圣?”
“那是因为他知道,但凡有心人想要查下去,你,还有你,”他伸手一个一个点过去,“都跑不掉!”
“他是上赶着来帮案件盖棺定论的!这样后面的人即便查出什么也不敢再冒头了!”
“你要是也被他这只出头鸟吸引了仇恨,就大错特错!”
萧梧桐挺着的背往下弯了些许。
“让平儿去陈国,也是为了让你们醒醒,真是安逸日子过够了,人都昏头了。”
皇帝看着萧梧桐,语重心长:“都说皇家无父子,但朕是真的喜欢你这个儿子,一心想把荣国交给你。”
“你往官场的人,我不阻止,那都是你认为能够辅佐你的人才,我不会动。”
“但做事还是要长点心,不要以为自已屁股下的板凳稳了,人就飘了。”
“有的错,父皇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