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梦里的自由，不算自由
侍从肩膀一僵：“沈姑娘说笑了。”
“这三处宫殿位于后宫与前朝之间，虽然离中轴较远，却享了一个得天独厚的“静”字。”
“既不受后宫管制，又远离前朝纷争，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至于为何将您安排到这，奴婢只是领了内务府的牌子，并不清楚个中原因。”
沈梦鸥倒一点不跟她客气：“那你现在去给内务府说，我不喜欢这里，想换个地儿，下人住的地方都成。”
“我不喜欢这里。即便是不懂娘娘文字中的含义，也没有人乐意永远活在梦里。”
以她在和平年代生活的经历，以及不喜欢硬碰争执的乌龟性格，其实很少会说出这么直白怼人的话来的。
只是今天骤然见识了皇权神殿森冷的一角，发觉自已的生命完全掌握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自由意志在封建集权社会面前屁都不是的无力感，加上心中本就有郁气，导致她说话冲了一些。
她笃定面前这个人不是普通的侍从，且和皇后有着相对紧密的关系。
把她往如梦殿带，又能记住皇后给宫殿题字的逸闻，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要么皇后在暗示她，自已正陷在某个未知的迷局之中。
要么皇后遇到了什么难题，需要她解惑。
可她沈梦鸥什么身份，凭什么替素未谋面的一国之母解惑？
所以答案一目了然。
这迷局皇后应该是不方便插手，才东绕西绕地派人来，通过殿名来提醒她。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如果不了解皇后题字的小故事，说不定还以为内务府在故意刁难她呢。
把她安排到这么个偏远的地方。
毕竟远离纷争的近义词，是远离权利，不是吗。
见过了杜秋衡七拐八拐的玲珑心之后，沈梦鸥以自已阅遍洋柿子的后宫小说经验，根本不担心自已会过度解读。
她只担心自已想少了。
果然，那侍从轻叹一声，第一次抬眼，迎上了沈梦鸥的目光：“不受喧嚣纷扰，遁入梦境，哪怕是大梦一场又何妨？只要不醒来，您就是永远自由翩跹的蝴蝶。”
嗯？
“搞半天你不是来劝我清醒，是来劝我糊涂地活着？”
“现在我真的有点迷茫了。”
沈梦鸥的眉毛即将挑到发际线上：“这也是你背后之人的意思吗？”
“怎么，皇宫里是藏了什么会让我清醒的秘密？”
侍从沉默了许久，垂目移开了视线，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醒来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之后，没有改变现实的能力。”
意思就是沈梦鸥现在太弱了，知道得太多只会对自已不好。
正如某苏姓大家感叹的一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真实的世界会藏着更多破碎和刀光剑雨。
只是看清现实之后，人又能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呢？
是自我麻痹回归他人为自已编织的幻梦，还是从此清醒地活着？
“你到底是谁。”
沈梦鸥毫不客气：“我没有什么在陌生地点和陌生人讨论人生抉择的爱好。”
“我不管你背后之人是好意还是如何，我身在局中本就身不由已，你以为是我想住皇宫里的？”
“在这宫里，但凡有点能力的动个手就能帮我挪地儿。”
“若那人有能力，大可以将我送出去，或者直接给我撑个保护伞让我在宫里横着走。”
“只是过来提个醒的话，婉拒了哈。”
她说话的时候才发现，本来有两三人为她引路的，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就只剩她、兰香和眼前这侍从。
侍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垂目移开视线：“奴确实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今日……真的只是为沈姑娘引路罢了。”
“那不成。”沈梦鸥紧紧盯着她，突然咧嘴笑了。
“送佛也要送到西。我跟姐姐你一见如故，在这宫里人不生地不熟的，路还得接着引。”
“反正你说自已无关紧要，那我趁着自已的名字在陛下那里还新鲜热乎，去求他将姐姐你赐到如梦殿来，咱们这段时间日夜为伴好不啦？”
“等咱们熟了，我就接着跟你聊，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甚至林老爷苦茶子喜欢什么颜色我都跟你说。”
她想好了，如果皇后对她带有善意，那除了关键信息，其他东西是不会瞒她的。
这可是一个极好的信息来源！
她本来还担心自已在宫内抓瞎，现在有半个探路的也好。
虽然这人说的话有待考证……
但自已本来就对“沈梦鸥”原身身上可能隐藏的东西感兴趣，只是没想到可能会藏在皇宫里。
谁想知道一个已经死了的老头裤衩子什么颜色的！
侍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的神情，完全没想到沈梦鸥说出这番话来。
接着就是满满的无奈。
如果皇后娘娘猜的不错，以沈梦鸥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她要想把自已留下来，简直易如反掌。
说不定娘娘已经预料到了。
想起她离开凤仪殿时，娘娘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再次轻叹一声，侍从直接朝沈梦鸥躬身：“奴婢青辰。”
“青色的青，时辰的辰。”
居然直接就答应了？这、不用过内务府的吗？
沈梦鸥一瞬间给整不会了，但很快调整好了面部表情：“青辰姐姐。”
说不定皇后早就安排好了。
即便没安排好，自已主动把青辰留在身边也是帮皇后插眼，她不会拒绝的。
青辰低眉敛目：“奴婢不敢。”
沈梦鸥态度转换极快，嘿嘿一笑，仿佛完全不担心青辰不会转头将她卖了：“走走走咱们进去接着聊人生。”
“刚刚我就想问了，为啥你从来不叫我沈女使，叫我沈姑娘啊？”
说着左手一只兰香，右手一只青辰，乐呵呵地迈进空荡荡的如梦殿，将大门紧掩。
进入宫殿的沈梦鸥嘴角微微下垂。
人生如梦，蒙眼跳舞。
但梦里的自由……
可算不上自由。
……
这边顾珏被叶弯弯在比武场上完虐，狼狈地逃离现场。
萧梧煊全程充满兴趣地看着，偶尔还指点两句。
见到顾珏满头大汗，冷玉一般的人脸都热得红透了，发髻也歪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