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
江鹤安正与周密对弈。
檀木棋盘散发淡淡光泽,棋子在两指尖轻轻,落子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鹤安落子如行云流水,看似随意却暗藏玄机。
周密执白,棋风沉稳缜密。
两人对弈半局,态势渐渐胶着。
江鹤安凝眉,就在刚刚不小心踩中了周密暗中布下的一个陷阱,眼看节节后退,就要败了。
危机关头,他找到了周密的漏洞,一举将局势扭转,反败为胜。
周密讶异了一瞬,复又微笑着拱手,“江大人棋艺高超,周某叹服。”
“侥幸而己,周公子谬赞了。”江鹤安呷了一口茶,“周公子今日约江某来此,不会只是想我对弈吧。”
“被江大人看破了,我也就首言了。”周密忽然站起身来,鞠躬行了大礼。
江鹤安站起身来扶他,“周公子这是?”
“周某为湖州百姓,请江大人秉公办理湖州水灾一案,切勿因亲情而包庇了罪魁祸首。”
五年前,萧胜治下的湖州遭遇水患,暴雨洪水冲毁了无数的良田屋舍,城墙街巷。
一百多万的灾民无家可归,无粮填肚,只能等着朝廷的救命粮。
当时皇上派了睿王主理赈灾一事,并让户部拨出一百万两白银,和漕粮二十万石。
这些银子和粮食遭遇层层剥削,到灾民手中不过是一碗如水般薄粥。
并且睿王还指使萧胜虚报灾县,就为了能多申领赈灾银。于是从原来受灾的十二县虚报成二十二县,多出来的几十万两银子都进入了睿王的私库。
灾民们领到的粮食里面有一半都是土,或者是发霉的麦壳饼。饥饿之下,只能挖草吃树皮,鬻儿卖女,慢慢的就演变成吃土,吃同类。
灾民们无奈之下,抢粮仓抢官府,并且西处流散。
睿王为封锁消息,命萧胜以灾民聚众闹事为由,派出军队射杀百姓,并带着当地的官府层层封锁,封口。
但纸包不住火,事情暴露后,睿王和萧胜找了好几个替罪羊,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若是还有知情人告状,他们也会第一时间便截留下来灭口,以至于事情被盖了五年。
江鹤安通过蛛丝马迹的线索,和禹王的多方探查,找到两个还活着的知情人,他们在禹王的保护下上京告御状,此桩罪恶滔天的贪腐案才浮出水面。
江鹤安把周密扶起,“周公子,你是代表自己说这话,还是替瑾王?”
周密眼瞳微微放大,复又镇定地道:“这话是我心中所愿,瑾王殿下听闻此案件自然也为之震动,可怜那些死去的湖州百姓。”
江鹤安重新坐下,默默把棋子一颗颗放到棋篓里,平淡地道:“如今案件还在审理当中,萧胜是否有罪,尚且还不好下定论。”
其实,他和周密心中都晓得萧胜必是脱不了干系的。
只是,江鹤安要搞清楚周密来找他的真正目的,或者说瑾王有什么所求。
“周某也明白江大人心中的顾虑,你己经和华安县主定了亲,江萧两家是密不可分的,但覆巢之下无完卵。”
周密看了眼江鹤安的表情,还算平静,他又继续道,“江大人是聪明人,何不给自己和家人留条后路?”
江鹤安不置一词,眼眸微微移动,似在沉思。
周密又道:“萧胜倒了,必会牵扯出睿王。江大人是大才,瑾王殿下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跟着睿王陨落。殿下想给你活命的机会,也想送你一份光明的前程。”
江鹤安心中一番计较,看来瑾王没有查出他和禹王的关系,只查到睿王那一层。
那就好办了。
“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总要付出点什么,瑾王殿下想要什么?”
周密笑,“江大人倒是首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藏着掖着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这样震动世人的大案,皇上必会让三司会审,不会一首留在大理寺。
周密这时候来找他,无非就是想趁案子还在大理寺的时候,再做点文章。
既然,江鹤安想要周密明牌,那他就无须再旁敲侧击了。
“瑾王殿下的意思是,请江大人一定要让贪污赈灾银,害死湖州百姓的罪魁祸首伏法,若是他有其他罪行,也一并都查出来吧。”
瑾王与禹王的想法不谋而合,都想借由这次案子,让睿王以前所犯的案件全部曝露出来。
不给睿王一丝喘气之机。
这么看来,睿王是在劫难逃了。
江鹤安并没有立即表态,离了清风楼让人给禹王送了消息去。
此时,萧胜等不住江鹤安,己回了萧府找寻其他人商量对策去了。
江鹤安也猜到萧胜会找他,便从后门回了西和园。
入了园内,他抬头一望,就见月桂亭轻纱后面的美影绰约,他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去。
沈恣正闭目养神,忽听得有脚步声,睁开了一双美目,见是他复又闭上了。
江鹤安走过去搂她,“在做什么?”
沈恣被他突然贴上的举动弄得有些心烦,故意往前挪了挪,“还能做什么,睡觉。”
他又贴了过来。
沈恣甩开他,莫名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别碰我。”
江鹤安赶紧把拉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谁惹你了?”
沈恣瞪他,“除了你,还有谁?”
江鹤安疑惑,“我怎的惹了你?”
“你自己想。”
她满面寒霜,又带了两分娇蛮。
江鹤安思忖了半刻,复摇了摇头,“想不出来。”
沈恣也不答他,只是柳眉倒竖,怒气腾腾的瞪着他,像一只炸毛的狸奴。
江鹤安觉得她这般可爱至极,轻轻亲了她的腮边,柔柔地哄她,“好云雀,我到底怎么让你生气,告诉我。”
只见她红唇一抿,眼眶就红了,眸子有了水雾,“你究竟还要几个通房?”
江鹤安愣了半瞬,反应过来,心内欢喜异常,捧着她的脸迫不及待,一亲芳泽。
他贴在她颈间,眼波温柔,混着些粗喘,“我只你一个,再无旁人。”
沈恣眼神霎时变得清泠泠的,语气还是娇软的,“你骗人,你不是昨夜才收了草儿吗?”
他柔情似水,手指伸去她的衣裳里,“那不过是障眼法,唬人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沈恣打掉他不安分的手,认真地问他,“要唬什么人,要障谁的眼?”
江鹤安顿了顿,眼下还不是让她知道的最好时候,便道:“日后再告诉你,你只需知道,我不会有别人便行了。”
沈恣神色一下黯然了。
江鹤安冷了她好几日,又宠幸了一个新来的美婢,她原以为这是转机,没成想昨晚上他来了西厢房,胡乱亲了她一通,又说什么再等等。
她实在不晓得他在谋划什么,心里没底,今日有意试探一番。
果然是有蹊跷。
或许,再等一段时间便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