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安休沐结束,翌日一早就要去大理寺上值。
比他更早的是萧胜,在出门前截住了他。
江鹤安坐在荣栖堂内,不慌不忙地喝茶。
萧胜焦急比昨日更甚。
江鹤安搁下茶盏,似沉重,又似震惊,地道:“湖州这案子真是舅舅所为?”
萧胜不带一丝犹豫就反驳道:“自然不是我的本意,慎之,我也是被逼无奈。”
萧胜也知道如此令人恶寒的案子,他是决对不能认的。
若是独自认下,他萧家将万劫不复。
江鹤安心里冷笑,被逼无奈?
那些原本该发在百姓手中的粮食,和赈灾的银子也是被迫进入的你口袋的?
“舅舅既然有沾手,此事就难办了。”江鹤安露出为难之色,“舅舅也晓得此案件,我不是主审,也轮不到我来审,皇上恐会让三司会审,我也难以插手。”
凭江鹤安一己之力,想要把萧胜和睿王择出来,简首是在痴人说梦。
萧胜无力地坐到椅子上,一脸的颓败,完全不见昔日的气势,“我知道这案子太大了,光靠你一人是不够的,只是想让你其中多多转圜,能帮我清理多少算多少。”
江鹤安嘴角扯了个轻蔑的笑,“舅舅不若去求求睿王殿下,他手眼通天,说不定会有办法。”
萧胜垂下头,现在睿王巴不得想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
但事己至此,他还是要去找睿王,若是他不保,睿王也难逃干系。
萧胜郑重道:“慎之,我们两家如此亲近,你与华儿又有婚约在身,江府怕是也要被我连累了,你如今帮我就是在帮你,帮你母亲,必要多想想法子啊。”
他这时候还要威胁,江鹤安眼中带了狠意,面上却是严肃的表情,“舅舅放心,我晓得其中利害,必定设法为舅舅转圜。”
萧胜得了江鹤安的承诺,心内稍稍安稳,便离了江府。
流光易逝,转眼中秋己至。
往年这个时候,高氏总是忙活着来往送礼,府内也会应着节日装扮起来。
如今,府内一片静悄悄,与别家准备过节的热闹相比,更显凄凉。
荣栖堂内,高氏像是老了十岁般,一脸枯容,神色衰败。
“真的没法救你舅舅了吗?”
距离江鹤安上次见到萧胜,己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月中,湖州案交给了三司会审,进展飞速,又要禹王和瑾王暗中使力,萧胜很快就被下狱,紧接着就是睿王。
一个郡王,一个皇子,两相勾结贪污受贿,残害百姓,皇上震怒,下令彻查到底。
皇帝一下令,基本上就是判死刑了,绝无转圜余地。
萧胜彻底完了,高氏对没什么威慑力了。
江鹤安轻蔑一笑,“舅舅与睿王勾结己经暴露,与皇子勾结犯下大罪,皇上如何能放过他?”
“母亲现在还是祈祷舅舅不要把我们江府拖下水,要不然儿子也会官位不保。”
五年前他还是个未科考的学子,萧胜犯的案也牵扯不到他身上来。
之前他帮睿王办的事,都留了一手,决计是查不到自己身上,再说又有禹王相护。
江府和他都不会有事。
不过萧胜不在了,他也该敲打高氏了。
高氏听了以后,脸上的衰败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担忧。
她是不是要去该去见见兄长?
江鹤安出了荣栖堂,叫竹山去外头最好的点心铺子,买了些当下时兴的月饼回来。
他一路往西和园去,心情很是不错。
还未到月洞门,就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
小厨房门口围满了人。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是江鹤安,纷纷让出路来。
杏花笑道,“公子,姐姐又在做新奇的点心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在公子面前叫了沈恣姐姐。
杏花原以为江鹤安会立马呵斥一顿,没曾想他完全不在意,看着里面忙碌的倩影,狭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沈恣的头发用一根簪子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鬓边,显得格外温婉。
她手上正揉搓着面团,旁边放了一个圆圆的模型,是从前他给她做的。
沈恣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对他温柔一笑,脸颊微微泛红,如同春日桃花,娇艳动人。
望向他的一瞬间,她眼眸中还闪烁着光芒,灵动又俏皮,让人沉醉不己。
“你这是又要做什么点心?”江鹤安温柔看她。
沈恣笑道,“月饼,不一样的月饼。”
江鹤安扫了扫桌上的馅料,豆沙、瓜子、杏仁、核桃、芝麻,他都觉得平常,可还有一种淡黄色的的馅料,他却没见过。
“这是什么?”江鹤安问道。
沈恣只是笑,“公子待会就知道了。”
然后就推了他出去。
江鹤安临出去前,把他带回来的月饼给了杏花,叫她找个盘子装上,与沈恣做的月饼一起端出来。
外面铺子的月饼大多数是白色的,而且内里只有酥糖和猪油,吃起来甜腻得很。
不过为了应节日氛围,大多数人还是愿意买上几个,拿回去一家人共享,或者敬月神。
沈恣还是觉得她见过的月饼好吃,想来月神吃了也会对她记忆深刻,会优先满足她的愿望。
她从前或许会觉得这些鬼鬼神神的,都是迷信。
可她自己身上都发生了神奇的事,心里也就敬畏了许多。
除了敬月神,她还要与江鹤安周旋一番。
他这几日心情颇佳,说不准他能应下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