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风刮得跟刀子似的,破庙的窗棂漏着风,吹得供桌上的烛火首晃。
周青梧缩在草堆里,把黎翼铭的外衫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冷,忍不住往他身边蹭了蹭。
“我说翼王殿下,”她牙齿打颤,“咱咋非要住这破庙?山下客栈的热炕头它不香吗?”
黎翼铭往火堆里添了根干柴,火星“噼啪”溅起来,映得他脸膛发红:“明日要看日出,住这儿近些。”
大虎二虎趴在火堆旁,尾巴卷成圈,把周青梧的脚往自己毛里塞,热乎得她首想打瞌睡。
黎翼铭突然指着破庙外的天空:“青梧,看。”
周青梧揉着眼睛抬头,瞬间屏住了呼吸——墨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星星,密密麻麻,像谁撒了把碎银,连银河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条淡淡的光带横跨天际。
“我的娘哎!”她一骨碌爬起来,扒着破庙的破窗往外看,“这么多星星!比我小时候在定北军见过的还亮!”
黎翼铭走到她身边,身上带着烤火的暖意:“这里海拔高,空气通透,看得自然清楚。”
他指着东南方两颗隔河相望的亮星:“那是牵牛星和织女星,就是传说中牛郎织女的故事。”
“哦?”周青梧来了兴致,搓着手听他讲,“快说说,咋回事?”
黎翼铭笑了笑,声音被山风吹得有些散:“传说织女是天帝之女,擅织云锦,嫁给凡人牛郎后,荒废了纺织。天帝怒,将他们分开,只许每年七月初七,由喜鹊搭桥相会一次。”
“就这?”周青梧撇撇嘴,“天帝也太不讲理了!人家夫妻恩爱,凭啥分开?”
“所以才有了‘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遗憾。”黎翼铭看着星空,眼神悠远,“古人观星,总爱寄托些念想。”
“念想啥呀,要我说,”周青梧叉腰,“织女该拿梭子砸天帝脑袋!大不了不当仙女,跟牛郎在人间过一辈子,天天看星星!”
黎翼铭被她逗得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青梧这想法,倒是比典故有趣。”
正说着,一道白光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入西山。
“流星!”周青梧尖叫一声,跳起来拍着手,“快许愿快许愿!”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黎翼铭看着她虔诚的样子,眼里满是温柔。等她许完愿,他才问:“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周青梧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换你说!刚才你也看见了!”
黎翼铭抬头看天,星光落在他眼底,像碎了的钻石:“我的愿望,青梧或许 很早就 知道了。”
“啥玩意儿?”周青梧皱眉,“说人话!”
黎翼铭低笑,没再说话,只是往她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又碰到了一起。山风穿过破庙的窟窿,带着草木的清香。
“喂,黎翼铭,”周青梧突然安静下来,声音轻了些,“你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黎翼铭转头看她,见她望着星空,眼神有些飘忽:“古人是这么说的。”
“那我爹娘呢?”周青梧的声音更低了,“还有你说的冷宫里的……那些人。”
黎翼铭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若真是,那我希望化作离青梧最近的那颗星。”
“!!!”周青梧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
他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得让她心跳漏了半拍,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
“酸……酸掉牙了!”她抓起身边的一把干草扔他,却没真用力,“好好的看星星,说这些干啥!”
黎翼铭接住干草,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笑而不语。
大虎二虎被动静惊醒,摇着尾巴凑过来,把头搁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哼,”周青梧甩开他的手,假装数星星,“一颗、两颗……黎翼铭你看!又一颗!”
“看到了。”黎翼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看着她被星光映亮的侧脸,“比星星还亮。”
“你又胡说!”周青梧的脸更红了,却忍不住偷偷笑。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星空。流星偶尔划过,照亮破庙的断壁残垣。
火堆渐渐熄了,只剩下些暗红的炭块,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周青梧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靠在了黎翼铭的肩膀上。
他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黎翼铭,”她迷迷糊糊地说,“等回去了,咱在翼王府花园里也搭个观星台吧?”
“好。”
“还要种满桂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好。”
“大虎二虎也要能爬上去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动静,均匀的呼吸喷在黎翼铭的颈侧,带着淡淡的桂花糖糕味。
黎翼铭低头看她,月光和星光落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睡得很沉。
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山风还在吹,破庙外的星空依旧璀璨。
黎翼铭抬头望去,找到那颗离牵牛星最近的小星星,默默地说:“若真有轮回,愿此生此世,都做离她最近的光。”
大虎二虎趴在旁边,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黎翼铭收紧了裹在周青梧身上的外衫,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破庙的夜很冷,但怀里的人很暖,暖得让他觉得,这山顶的星斗再亮,也不及她眼中的光芒。
这一晚,他讲了牛郎织女的典故,她数了满天的流星,而有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晚风里,飘向了离他们最近的那颗星。
也许爱情从来不需要太多华丽的典故,只需要在某个山顶的夜晚,有你有我,有星星,有烟火气的温暖,便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