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试用成功

白露后的晨霜在铧犁上凝成珠串，周卫东攥紧被汗水浸透的麻绳套索。二十架改良耧车在东岗坡地排出北斗阵，铸铁包角折射着初阳，将1979年的晨光切分成青铜时代的碎片。

赵满囤的铜哨刚抵到唇边，七里峤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陈秀兰怀里的婴儿蹬开襁褓，胎记蓝光如探照灯扫过冻土——沉睡的民国铁轨在改良耧车的轰鸣中苏醒，地底传来1910年汉阳铁厂的锻打余韵。

"走！"周卫东的吼声惊起崖顶栖鹰。第一架耧车的排种轮碾过祖坟边的荒滩，暗格里藏的德制弹簧突然震颤，将光绪年间陪葬的镇墓铜钱震出地面。钱孔恰好卡住导种槽，麦粒穿过"光绪通宝"的方孔，在墒沟里排出北斗七星阵列。

当第十架耧车转向时，枣木辕架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周福生跪在田埂，鲁班尺深深插入泥土——刻度线上的"五谷丰登"正与新播的苗距吻合。老人颤抖着撕开劳模背心，露出弹片疤痕上粘着的带芽麦种："列祖列宗...咱周家...成了！"

孙援朝的吉普车在坡顶突然熄火，仪表盘上的德制指南针疯狂旋转。他举相机的手僵在半空，镜头里的二十条种沟突然扭曲成莫比乌斯环，将"农业学大寨"的标语牌吞入无限循环的麦浪。

正午的日头爬上中天时，婴儿爆发出刺目啼哭。胎记蓝光穿透药箱夹层，将唐工血书里的德文参数投射到云层。七里峤崖洞里的信号灯突然大亮，十二节火车皮同时拉响汽笛，声波将囤积在公社仓库的苏制零件震成齑粉。

"深两指三！"李瘸子的红军皮带扣量过墒沟，豁牙漏风的呐喊惊飞偷食的麻雀。王寡妇的蓝头巾突然散开，暗藏的德制滚珠如星雨洒落，在冻土上拼出"人定胜天"的种阵。

未时三刻的暖风掠过坡地，新播的麦种竟顶破霜壳。周卫东抓起把带芽的湿土，指缝间漏下的既是1979年的墒情，也是2019年实验室的纳米涂层。赵满囤的铜哨掉进种沟，发芽的麦种顶起哨管，吹出段变了调的《国际歌》。

当最后一架耧车停稳时，七里峤方向腾起狼烟。唐工藏在运煤车底的日晷装置突然启动，阴影指针正指向光绪年间的某个丰收刻度。放羊老汉的烟袋锅敲在铁轨接缝处，震落的铜钱在阳光下连成通往1980年的铁轨。

暮色吞没打谷场时，二十八个村的火把汇成星河。陈秀兰拆了百家被改造成旌旗，婴儿的胎记蓝光在布面上灼出齿轮图腾。周福生将祖传的鲁班尺劈成火把，百年木纹在烈焰中显出新式播种机的暗影。

"接着奏乐！接着舞！"赵满囤赤膊跃上粮垛，劳模奖章在胸口晃成摆锤。铁匠们抡起铁砧当鼓，婆姨们抖开药箱里的纱布起舞，连孙援朝的吉普车都被推成钢铁陀螺，在晒场上划出无数同心圆。

子夜的打谷场上，周卫东摸到暗格里藏的德文日记。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张1980年的深圳特区规划图——正是前世他在机械厂档案馆见过的绝密蓝图。陈秀兰的银簪突然自燃，火苗在婴儿胎记上勾勒出未来联合收割机的轮廓。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二十架耧车的剪影正在地平线上转动。唐工从西北荒原寄来的电报被晨风撕碎，纸屑在七里峤上空拼出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这个1979年的秋天，既是终点，亦是齿轮咬合的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