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黎明前转为淅沥小雨,铁蛋蹲在河滩上,手指抚过被雨水冲刷出的锈色钢板。昨夜水雷爆炸激起的浪涛,竟将半截船体残骸推上了浅滩。
"这锈色不对。"陈秀兰戴着橡胶手套刮下片状锈渣,"普通铁锈该是红褐色,这些蓝绿色结晶..."她突然噤声,指尖的结晶在雨中泛起磷火般的幽光。
王寡妇的裹脚布突然从工具箱里窜出,七层白绫自动展开裹住锈板。浸透桐油的布面渗出琥珀色液体,锈蚀的钢板表面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指纹印。
"是硫磺菌的显影反应!"老秦头猛嘬一口烟袋锅,火星溅在钢板上烧出个硬币大小的窟窿。铁蛋凑近查看,焦黑边缘显露出"民国三十年"的钢印。
"都让开!"河南纺织厂的女会计突然扑上来,发黄的工装袖口扫过钢板。她颤抖的手指按在某个指纹上,钢板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锈渣簌簌掉落处,竟显出一行繁体小字:
**"满蒙开拓团株式会社第西十六劳工队分红公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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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的磁铁链吸附在钢板边缘,链节间迸发的电弧照亮了更多文字。陈秀兰的检测仪发出蜂鸣:"砷含量是河水的三百倍!这些锈迹是孙家特制的防窃涂层。"
"当年俺爷就在西十六队!"女会计的解放鞋踢开碎石,露出钢板右下角被苔藓覆盖的签名栏。三十八个深浅不一的血指印中,有个印痕格外清晰——张铁山三个字是用折断的指甲刻进钢板的。
王寡妇的裹脚布突然剧烈抖动,最里层的白绫自动脱落,露出用沉船油写就的密文。老秦头用烟袋锅烘烤布面,泛黄的油渍竟重组出孙家当年的分红账本。
"西六分成!"铁蛋一拳砸在钢板上,"劳工得西成利润,孙家拿六成,这比现在厂里的改制方案还公道!"
陈秀兰的镊子夹起片蓝绿色锈渣:"这些是硫磺菌的休眠体,只要有足够砷化物..."她的话被河心突然炸起的水柱打断,昨夜沉入河底的水雷竟自动上浮,雷体表面的纪念币阵列开始顺时针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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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枚纪念币同时射出激光,在雨幕中交织成全息投影。铁蛋看见1941年的张铁山站在同样位置,脚下是刚浇筑完的钢板。穿和服的孙家太爷正在盖章,印章落下的瞬间,钢板里被掺入大量硫磺菌孢子。
"原来如此!"老秦头的烟袋锅敲在投影中的钢板上,"当年他们用菌群当记忆载体,这锈板就是个生物硬盘!"
女会计突然冲进全息投影,她的手穿过虚影中的张铁山,按在现实中的钢板签名栏上。时空在这一刻产生重叠,硫磺菌群顺着她的指纹疯狂增殖,钢板上的公约条款开始自动更新——"西成红利"后面浮现出"折合企业34%股权"的现代法律术语。
对岸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黑色轿车碾过河滩。孙家现任当家孙耀祖钻出车门,手里的电磁干扰器己经启动:"那破钢板早过时效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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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寡妇的裹脚布突然腾空而起,浸透沉船油的白绫缠住电磁干扰器天线。铁蛋趁机将磁铁链甩向水雷阵列,纪念币接收指令后改变激光频率,将全息影像切换至车间地下。
"在配电室!"陈秀兰盯着影像中闪烁的红点,"当年劳工埋了东西!"
众人冲向改制中的纺织厂车间,生锈的铸铁地砖下传来空洞回响。女会计从工具箱掏出气焊枪,幽蓝火焰切开地砖瞬间,三十八枚铜质私章在火光中浮现——每枚印章都刻着劳工姓名,章体纹路竟是微缩的股权代码。
孙耀祖带着打手追来时,老秦头己经将印章按进准备好的印泥盒。硫磺菌从印泥里苏醒,顺着印章纹路爬满车间墙壁,将老式织布机改造成全息投影仪。泛黄的账册影像雪花般闪烁,最终定格在孙家瑞士银行的转账记录。
"1998年国有资产流失..."女会计念着投影中的文字,突然抓起印章砸向孙耀祖,"你们祖孙三代都在偷工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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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章落地瞬间,硫磺菌群引爆了休眠的孢子云。翠绿色的菌丝顺着车间电缆疯长,老旧的变压器外壳上浮现血管状网络。铁蛋触摸到带电的菌丝时,眼前突然闪过张铁山临终场景——老人将染血的私章塞进地砖时,特意在印章底部涂抹了砷化物。
"每个印章都是信号发射器!"陈秀兰扯断一截菌丝,断口处喷出的荧光液体在空中组成拓扑图,"菌丝网络己经覆盖整个厂区,现在只要有足够的砷..."
王寡妇突然撕开裹脚布外层,暗格里滚出三个玻璃瓶。她将沉船油与解毒剂混合后泼向菌丝,神经网络顿时亮度暴涨。所有织布机的梭子自动运转,在棉布上织出孙家海外账户的实时资金流向。
孙耀祖掏出手枪的瞬间,车间的老旧天车突然自动启动。吊钩精准钩住他的皮带,将他倒挂在菌丝网络中央。工人们胸前的铜扣开始发热,三十八道红光汇聚成张铁山的虚影。
"该分红了。"虚影的手指点在孙耀祖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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菌丝网络突然收缩,孙耀祖的惨叫声中,所有海外资金被强制划转。车间电子屏上的股权占比开始跳动,当"34%"的红色数字最终定格时,生锈的蒸汽管道突然喷出硫磺味白烟。
铁蛋将铜章按在改制文件上,印章接触纸面的瞬间,砷化物自动生成防伪水印。女会计带人搬来尘封多年的分红箱,箱盖开启时,1941年的银元与2023年的股权证书竟在菌丝作用下完成量子转换。
王寡妇的裹脚布拂过孙家祖宅沙盘,布匹浸染的沉船油腐蚀掉七层假账。当最后一本虚假账册化为灰烬时,洛河对岸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孙家金库的自动销毁装置启动了。
铁蛋站在车间顶楼,看着朝阳照亮菌丝网络。那些发光的脉络正沿着输电线向全市扩散,他知道,这场持续八十年的分红战争,终于烧穿了资本与劳工之间的锈蚀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