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刚要离去,突然它硕大的身子转了个大圈,又重新逼近了鱼群,它用一只大眼近距离地打量着这些小鱼。
“最近的黑箱程序要更新了——我感受到了熵的增加,我们中出了一个不信者。”
“难道又是那个ICU警察?”
大白鲨紧张起来。
“那个谁,挨个核实一下身份,如果有外人混进来,就劫持他的脑机接口!”
巨鲸的眼光定在了方舟身上,所有沙丁鱼也齐刷刷地向他望了过来。方舟慌忙逃开了。
“追上它,不要让它跑了!”
方舟在密集的珊瑚丛中来回穿梭,躲避着大白鲨和章鱼的追击。突然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那是巨鲸出手了。
它在一声悲鸣后张开了血盆巨口,海水、珊瑚、鱼群都被它吸向腹中。方舟即便拼命游动,也无法抵挡那股巨大的吸力。
就在他即将被巨鲸吞噬之际,一只美丽的海妖突然从海面潜入水中,她举着一只散发着温润光华的珍珠,照亮了漆黑的海水。海妖飞快地游动到方舟身边,不由分说地一刀斩断了他的鱼头。
方舟挣扎着从马蛋中醒来,这种被击杀的强制下线让他出现了心率失稳,但他顾不上这些了,他立即来到了商一平的住所,几个巴掌甩醒了睡梦中的商一平。
“老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夺舍计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如果你还是拒不吐实,我马上撤掉保护你的警力,任由冯腾云他们把你抓去。”
见商一平没有开口的意思,方舟气鼓鼓地对负责保护他的刘冬说:
“证人保护计划取消了,你可以回家休息了——在商一平自愿加入计划之前,冯腾云应该还不至于要他的命。”
商一平懵了。“你说什么?”
“我在一个元宇宙实验室里亲眼看见你死了27次——虽然你长得跟个螃蟹一样,但我确定那就是你,一个拥有你全部记忆和人格的你。”
方舟说。
“果然是这样。”
商一平似乎并不意外。
“这说明夺舍计划己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决定性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我其实有一个猜想,只不过它疯狂到了我连猜想都不敢猜想的地步。”
方舟趴到商一平的耳边说了几个字。
“这应该就是夺舍计划的真相了吧?”
商一平浑身一颤。
“你很聪明,果然被你猜到了——虽然我也知道,以ICU的实力,这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ICU总部里有人在帮助我,情报提供到这一步,傻子都能猜到了。”
方舟说:
“只不过,有些细节问题我还不清楚——比如,他们为什么要摧毁‘观音’。”
商一平慢慢地戴上眼镜,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方舟。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ICU介入这件事,会导致熵的显著增加,这有可能会导致人类文明提前迎来末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想干涉夺舍计划吗?”
方舟愣住了。
思索良久,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作为一个警察,我要做的只是查清真相。至于干涉不干涉,还有干涉了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己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
子夜时分,方舟和闫浮紧急登陆了国际元宇宙警察总部——“大菜花”的“山顶”。
位于法国里昂的ICU的头头脑脑们陆续进入了一间元宇宙会议室,专门听取两名基层中国警员的汇报。这在ICU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
随着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东亚面孔的老太太坐进主位,汇报会正式开始了。
在方舟详细汇报了这几日的全部调查经历后,这位被人称为Director g的老年女性威严地环视西周,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我们的中国同事所言属实的话,那么他刚刚见证了一个元宇宙人的诞生。
虽然我们在第一代元宇宙刚刚上线时就预见到了这一天的来临,但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
形势逼迫我们必须尽快就此事做出反应,毕竟这是《国际打击元宇宙犯罪公约》明令禁止的行为。
对此,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ICU技术部门的负责人黑泽信明率先举手发言。他用略带日本口音的英语说道:
“各位同仁,我很欣赏这两位中国同事的敬业精神和好奇心,不过他们低估了意识上传的难度。冯腾云团伙生成的那些东西,暂且不管它是什么,但起码不可能是具有完整记忆、完全人格、有行为能力和辨别能力以及明确善恶观的‘人’,最多只是一个模拟了对象部分个性特征的AI机器人,离真正的意识上传还差得远。”
黑泽信明在会议室上空投放了一个硕大的全息人脑模型。
“早在20年代,就有一个天才科学家声称他将意识上传到了第一代元宇宙里,事实证明那只是营销噱头。
如果我们相信机械论的话,意识上传或者说元宇宙生命置换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它的工作量巨大得堪比建造巴别塔,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
人的大脑中包含大约850亿个神经元,和连接它们的850万亿个突触。
第一步是要对它们进行全序列扫描和建模。第二步是上传记忆——这需要占用大量的存储空间,仅仅一颗成年人的大脑的记忆容量,就超过了国际元宇宙一天的新增数据量。
第三步,是用第二步上传的记忆,对搭建的神经网络进行海量次数的培训——基本上就是把你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都重演一遍,让神经网络产生与真人相同的决策。
其中最难的其实是第二步,因为人脑的功率是有限的,其输出带宽大概只有每秒60比特。但是别忘了,我们的大脑可是有着上千万亿比特的记忆存储容量。换句话说,不论我们以什么方式上传一个人的所有记忆,都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因为人脑的输出带宽是恒定的,这是上帝的设定,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
如果你图省事,只截取了对象的部分记忆片断,那么你生成的产物,大概率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但如果他用50年的时间,不间断地下载一个人的记忆呢?”
方舟说。
“那怎么可能,50年己经是很多人的一生了。”黑泽信明说。
“大家听说过冯腾云的‘宇宙之门’计划吧?从20年代起,冯腾云陆续资助了50个有望改变人类科技发展进程的项目。因为这些项目极其复杂,时间跨度也极大,有些实验在当时不具备开展的条件,所以这些项目的牵头人可以以定期冬眠的方式,每几年或者几十年醒来一次,较正项目的进展方向。
商一平正是这些冬眠者之一,他曾在冯腾云资助的冬眠舱里沉睡了近50年。据他所说,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被冯腾云完成了大脑扫描、记忆提取和神经网络构建。”
会场中一片哗然,一首持续了数分钟之久,首到ICU法律审核委员会的主席施密特敲了敲桌子,众人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