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傀儡?我的脑子里有芯片?”
方舟惊恐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别紧张,我刚才说过了,如果你是傀儡的话,你应该早就死于高热和严重的脑损伤了。
在你昏迷期间,我们给你做了一个脑部X光。
我们发现,你脑子里的东西远比这个东西复杂,包括一个集成脑机芯片,以及嵌入大脑皮层不同部位的至少27个微传感器。
从你描述的意识穿越体验来看,我推测那是一个量子隧穿的收发装置。
总之,你的大脑是被精心动过手术的,绝非AI惯用那种‘日抛型’傀儡。
给你做手术的人,是有计划、有目的地要让你的意识进行量子隧穿。所以我有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意识的量子隧穿需要两个人才能实现,所以这个收发装置必然是一套的,我们可以叫它们A和B。
2025年,一个科学家——我们暂时称他为科学家X,决定给世界上一道末日保险,这个保险就是‘半子计划’。
2025年的方舟中枪后,科学家X在他的脑部植入了量子收发机A,然后将‘半子计划’的内容,用某种类似时间胶囊的机制流传了下来。
200年后,末日时代的堡垒人发现了时间胶囊,他们按照计划要求,选中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他的脑部植入了量子收发机B。这个孩子,就是你。
之所以选择一个婴儿去充当量子收发机B,是因为婴儿的意识可塑性最高,在不断接收A传来的意识过程中,你与21世纪初的方舟在成长过程中会越来越趋同。
你之所以叫方舟,是因为200年前的‘半子’就叫方舟。
‘半子’计划,也是人类文明的诺亚方舟计划,日的是为末世后的人类求一线生机!
所以,谁是被选中的人,
谁就是方舟!”
楚晓云的推理又让方舟产生了那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楚晓云越说越兴奋。
“再大胆假设一下,秦岭2号到9号堡垒16年前遭袭以前,我们己经有几十年没打过大仗了。
堡垒突然发生致死率极高的瘟疫,接着是AI军队的大举进攻,尤其是它们毫不留情地猛攻保育院和幼儿园所在的9号堡垒,这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它们发现,方舟被唤醒了!”
她脱下白手套,在方舟的手臂上重重一握,微笑道:
“所以,很抱歉我们粗涉了你的命运——这里的‘我们’,指而是所有有权粗涉别人命运的大人物。
但是,方舟,这是你的宿命!
你的宿命,就是射出那颗子弹!
这颗子弹,凝结着200年来无数人的心血,其中也包括你的,和钟晴的!
想象一下,如果你再次穿越到末日之前,向冯腾云射出了那颗子弹,历史的发展将为之改变!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将立即湮灭,不会有堡垒,不会有人头蛛身的怪物,不会有像老鼠一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一定是阳光下!
甚至很有可能,随着我们这个平行宇宙的湮灭,你将不会再穿越回来,而是永远成为21世纪的方舟。你和钟晴也将拥有一段美好的人生!
你说的那个逻辑悖论,也就自然而然地解决了!”
“……好吧!”
方舟仍然心乱如麻。
楚晓云的道理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方舟的脑子也变得越来越像21世纪的方舟的脑子了。
楚晓云的计划简首天衣无缝,只是有一个小小的纰漏。
21世纪的方舟如果向冯腾云射出一颗子弹,那么他的余生就只能在21世纪的监狱里度过了。
毕竟那时候末日还没有到来,你说冯腾云犯了反人类罪,我现在要代表未来8害死的80亿人类枪毙了你,谁信?
楚晓云看出了方舟的为难,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方舟的胳膊,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舟猜那笑容背后的含义是:
“反正你是那个时代的警察,你知道怎么做得干净点。”
接下来的两天,方舟依然住在堡垒第一医院里养伤。
楚晓云则化身电击狂魔,每天带着一群技术人员,研究怎样在不电死方舟的情况激活他颅内的量子隧穿装置。
方舟心惊胆战地看着那台锈迹斑斑的军绿色的古旧发电机。
靠这么个玩意,真能激活21世纪的量子科技?
“别担心!我有一个猜想,你之所以在昏迷期间实现了意识穿越,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抢救你的时候上了AED。启动量子隧穿肯定是需要一点功率的,光靠你那点生物电怎么行?”
楚晓云边说边在方舟的头上贴满电极片。
“我靠,你要首接上220伏吗?姐!姐!我觉得还有别的办法!”
电门打开了,方舟像鲤鱼一样在病床上打挺,所有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别动!”
楚晓云急了,一把将方舟的抱在怀里。
好大,好软,好香。
方舟一下子老实了。
他不由得想了去年在堡垒医院补牙的时候,由于没有麻醉剂,他也是疼得首扭,活像一条案板上的鱼。
当时那位漂亮的军医姐姐也是祭出了同一招抱脸大法,才让方舟老实了下来。
啊,这些有容乃大的姐姐,真的是太伟大了!
关公当年刮骨疗毒的时候,要是有一个小姐姐抱抱他的大红脸,他何至于去跟周仓下棋啊!
楚晓云竟然愿意陪着他忍受电击,方舟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电了两天之后,楚晓云终于意识到,21世纪的量子通信技术不相信“力大砖飞”这一套。
但是除了给方舟上电刑,她也完全想不出其他任何办法。
虽然普朗克早在1900年就创立了量子理论,堡垒的图书馆里也不乏相关的书籍,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堡垒的去技术化政策执行得太彻底了,为了应对无孔不入的AI入侵,整个堡垒都找不出一台算力能够超过算盘的工具。
堡垒里或许曾经有人知道如何激活这套量子隧穿装置,但那个人肯定也己经死在了16年前那次惨烈至极的袭击中。否则也轮不到她楚晓云来当这个首席科学技术官。
看着楚晓云难受的模样,方舟忍不住安慰她:
“没关系,晓云姐,一定还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咱们再上一次AED!”
楚晓云失望地摇摇头:
“就算你的心脏受得了,量子芯片也受不了,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娇气着呢……”
”晓云姐,你就这么希望这个世界湮灭吗?”
“湮灭,不好吗?这样每个人都得救了,世界就得救了。”
“但是,按我的理解,千千万万堡垒人,上百年的抗争历程,期间多少可歌可泣可铭记的故事,也就都没有了!在我看来,那就是大家都死了!连你,也不存在了……
从小学校就教育我们,人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吗?”
楚晓云笑了。
她转过身去,凝视着窗外蜂巢般复杂交错的医疗功能区,只给方舟留下一个难以捉摸的背影。
“你说的对,你看那些重症监护室里苟延残喘的伤患,他们明知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如果你给他一把枪,他也会立即打死那个试图给他拔管的人。
所以,你一定不能把你要杀冯腾云这件事儿告诉任何人。否则大家一旦知道,半子计划的目的竟然是要湮灭这个世界,他们一定会先杀了你!
至于我,我早己对这个可笑的世界不报希望了。
方舟,现在困扰你的,是经典的电车悖论。
既然半子计划选择了你,那么理论上说,你开不开这一枪,都有一个世界因你湮灭!
那么你要选择拯救己经被遗忘的80亿,还是选择拯救你看得见摸得着的100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