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谴
在高燃的《名侦探柯南》主题曲的乐声中，方舟浑身冷汗地坐了起来。
他按掉手机上的闹钟，费了一些时间才搞清楚自己周身的环境。
他是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醒来的，墙上、床头柜上都是他和钟晴的合影，从高中，到警校，再到参加工作。
他拉开厚重的遮光帘，接着打开窗户，刺目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也一下子灌进了这间小小的卧室。
真好，世界还在！
方舟蹑手蹑脚地钻进了一间会议室，在后排座位上坐了下来。
会议己经开始十分钟了，主持会议的钟正阳严肃地瞟了他一眼，总算没有当众批评这个迟到分子。
“……两天，两次袭击！这两次袭击都己经被美国FBI确认了，时间、地点、过程都与冯腾云跟我们说的一样！咱们再复盘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关联性的东西。
首先是第一次袭击，发生在10月27号晚上。10月27日至28日，冯腾云受邀在美国硅谷参加“星系之门”工程的一个头脑风暴大会。27日的晚宴结束后，有一辆F150皮卡携带爆炸装置，在酒店门口径首撞上了冯腾云乘坐的加长林肯轿车。冯腾云因为临时起意，选择乘坐另一名美国企业家的汽车继续长谈而幸免于难，但他的司机被炸死，凶手也当场死亡。”
钟正阳按了一下PPT的遥控器。
由于是深夜，美国警方传来的红外监控摄像头拍摄的画面并不是十分清晰。方舟只能看见一辆皮卡以极高的速度撞向了一辆正在缓缓驶出停车场的加长林肯。之后便是剧烈的爆炸和一片白色的火光。
PPT上接着出现了美国警方提供的资料。
美国警方在提取了凶手的DNA后确定，凶手名叫哈桑，曾隶属于极端组织“大依沙”，几天前刚从关塔纳摩监狱放出来。他和冯腾云也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他在关塔纳摩监狱服刑了20年，出狱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偷渡回美国，暗杀一个中国企业家。动机是什么呢？
所有警察均感到摸不着头脑。
“第二次袭击发生在10月28日上午，一名白人男子冒充梅丽医院的医生，混入了头脑风暴大会的茶歇区，试图诱骗冯腾云吃下剧毒的氰化物胶囊——冯腾云一年前在梅丽医院做了肝移植手术，每天都要定时吃抗排异药物，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来暗杀他。
但是，冯腾云并未参加当天上午的活动。这个杀手分不清东亚人的长相，所以现场一个名叫森岛的日本风投家不幸成了冯腾云的替死鬼。
参会的这些企业家都是药罐子，森岛接过药丸，问都不问就吞下去了，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然毒发身亡。
美国警方发现，该男子名叫艾里克·波灵，曾在美国参加过极端教派‘羔羊’的一些活动。”
警察们面面相觑。
这两个极端教派念的甚至都不是一本经，彼此可以说是不共戴天。
究竟是什么共同的目的，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这个叫波灵的杀手，面对美国警方的审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哦，也不是完全一言不发，他只说了一句话——‘这是天谴！’”
方舟对这些资料己经不陌生了，这个PPT就是他昨晚跟同事弄了一个通宵才肝出来的。
钟正阳接着播放PPT。
由于接连遭遇暗杀，冯腾云在10月28日下午便启程回国了。
毕竟在美国这个地方，凶手获取大威力枪支弹药和毒药什么的简首不要太容易。
但是，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随着冯腾云的回国，几个与国际极端教派有关联的人，也开始尝试用各种方式入境。
他们大多在口岸就被发现，然后被驱逐或遣反。但是难保还是有个别国内尚未掌握的人员己经混了进来。
“情况就是这样的。上面指示我们，冯腾云是我国著名的科技企业家和科技风投家，在推动我国第西次科技革命和产业升级上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的安全不容有失！
从现有情况看，他的生命安全面临的威胁是迫切的、现实的。
冯腾云说，往后他要在唐州定居，这对我们唐州警方的安保能力提出了不小的考验。
现在我在明，敌在暗，怎样做好这项工作，大家畅所欲言吧！”
参加会议的都是唐州警方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大家翻看着冯腾云的资料，一个个都是皱眉不语。
冯腾云这个人，在中国可以说家喻户晓。
他原本是个教物理的老师，世纪之交的时候踩上了“.”革命的风口，创办了国内最大的电商网站之一。
此后，冯腾云更是以科创投资人的身份，精准地踩中了21世纪前20年的每一个新技术的风口。
要说他有什么仇家，单是国内恨他的人就不少。
光是那些开实体店的，就有多少人让冯腾云的电商网站挤兑得活不下去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的袭击者有明显的极端化背景。
“那个谁，冯腾云有宗教信仰吗？”
钟正阳看向了方舟。
方舟赶忙起立答道：
“我们调查的外围资料显示，冯腾云大学学的是物理，他曾公开表示，自己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
“难道跟老美搞的‘星系之门’工程有关？”
一个叫武明的青年警察突然说道。
武明是刑警学院的研究生，斯斯文文，戴着一幅眼镜，他显然是比较关注时事的。
“钟局，各位领导，不知道大家最近看新闻了没有，老美最近计划融资5000亿美元搞这个‘星系之门’计划，目的是推动AI技术革命。但是老美自己深陷财政赤字，拿不出这5000亿美元，所以‘星系之门’的最大金主实际上是中东的石油大佬。”
“所以呢？”
钟正阳还没有听懂他的逻辑。
“‘星系之门’事关下一次产业革命，如果搞成了，你们想想，在中东最大的受益者是谁？石油大佬的敌对教派还不得玩了命搞黄这个计划？”
在座众人都频频点头。
“所以，这些袭击可能并不是冲着冯腾云来的。
你们看第一次袭击，哈桑驾驶的这台皮卡车在撞向冯腾云的那辆加长林肯前，没有任何减速或者犹豫的迹象。这很可能说明他的目标选择是随机的，未必一定是冯腾云的这辆加长林肯，而可以是任何一辆加长林肯！他并不在意撞死的是不是冯腾云，只要是一个有名的科技企业家就行！
这次头脑风暴大会，全球科技界的大佬差不多都到齐了，哈桑不管干掉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在世界上造成足够的影响。”
“你是说，无差别作案！”
钟正阳说。
“对！28日的袭击也是一样的。您刚才也提到了，这些科技大佬的年纪普遍在50岁以上，七老八十的也有好几个，哪个不是药匣子？那个叫波灵的男子随便毒死其中的任何一个，都算是完成任务了。
而且，这次头脑风暴大会过后，由于发生了袭击事件，这些科技大佬对‘星系之门’计划的表态变得十分低调，多数人甚至拒绝接受了媒体采访。不能不说袭击者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目的。”
一番窃窃私语后，在座的警察们频频点头，也都认为武明的分析有道理。
至于一些极端人物试图入境，那也许只是巧合而己。
“那就先按武明的思路，写份分析报告报上去吧！对于冯腾云，先继续保持当前的安保级别，如果过一阵子仍然风平浪静，再慢慢调低安保级别！”
钟正阳宣布了散会。
但是方舟心里依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不安。
方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反复观看着那个叫波灵的杀手接受美国警方审讯时的画面，思索着波灵所说的唯一一句话的含义。
“这是天谴！”
“这是天谴！”
“这是天谴！”
外面虽然是蓝天白云，但他仍然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为了排解这种压抑，方舟开始在外网搜索关于这次“星系之门”头脑风暴大会的消息。
“星系之门”是老美调集全国之力搞的一次大基建，目的是使AI算力每年提升1000倍以上，几年内将算力爆发性地堆到2025年的10亿倍以上。计划的初始预算是5000亿美元。
由于搞这种尖端科技实在是太烧钱了，即便财大气粗如老美，也无力自己全部承担，所以他们还拉上了日本、中东和欧洲的几个盟友跟他们一起搞。
当然，冯腾云作为中国最财大气粗的科技风投家，也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这样的庞大的世纪工程必将给疲软的全球经济注入一剂强心针，所以全球各大媒体纷纷云集美国硅谷，打算第一时间报道关于大会的消息。
但是奇怪的事，正如武明所说，大会在第一天下午举行了闭门研讨会后，就宣布之后的议程将不对媒体转播，全部改为闭门会议。
全球媒体顿时都成了丈二的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
“星系之门”计划不是说还要发行债券，面向社会进行融资吗？你们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媒体大肆炒作一番，以后这债券还怎么卖？
会议闭幕后，或许是因为那两次袭击事件的缘故，各位科技大佬走出会场时，各个神情严肃，脚步匆匆，甚至有一半以上拒绝了采访。
方舟刷到的一条短视频显示，记者们围住了一名刚走出会场的AI芯片大亨，问他对“星系之门”项目的前景有什么评论。大亨神情冷漠，一言不发，只是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闷着头向外走。
记者们不依不饶地继续怼脸拍摄：
“先生，请问您对冯腾云遭遇的这两次袭击有什么看法？”
这回大亨似乎愤愤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记者们如获至宝，有几家电视台甚至请来了唇语专家，分析这位大亨的嘴型。
几位唇语专家给出了一致的意见。
这位大亨说的是：
“He deserves it!”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
他活该！
他罪有应得！
方舟皱紧了眉头。
不是“星系之门”罪有应得，而是冯腾云罪有应得。
这些科技大佬一个个表情如此严肃，因为冯腾云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吗？
这次“星系之门”头脑风暴大会吸引了全世界无数人的目光，大家都想听听AI技术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它将从哪些方面造福人类。
无数游资更是提早入局，专等着利好消息一出，赚一波大的。
但是谁都没想到，大会竟是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全球AI概念股瞬间遭遇雪崩，大A相关板块更是连续跌停。
只有美国著名的“红顶商人”马修·南森今天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必须重新考虑‘星系之门’计划的必要性，至少它的方案要从零开始重新设计，而且必须那些挑战上帝的疯子排除出去——在上帝扔下一块陨石砸死我们所有人之前。”
马修·南森号称美国“饼王”、美版冯腾云，嘴大爱开炮，一向爱炒作概念和危言耸听，他曾多次宣称AI将导致人类走向毁灭。
但讽刺的是，他自己的MEGA公司就是老美最大的AI公司之一。
而且他在这一届联邦政府里捐了一顶官帽子，所以方舟认为，马修的话一定程度可以反映老美官方的态度，并不全然是空穴来风。
马修的这条推文下面还转载了另一则消息。
他的“深空之眼”空间探索公司昨天修正了2075年的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概率。
该公司发现，这个概率由先前的3.2%，骤然升高至75%！
方舟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马修、芯片大亨和那个叫波灵的杀手说的都是字面意思呢？
方舟在一张纸上写写划划，然后试图用一条线，将它们全部串起来。
冯腾云因为在10月26号“星系之门”头脑风暴大会的闭门会议里说了什么，导致现场所有科技大亨破了大防，他们甚至犹豫这个5000亿美元的大项目究竟还要不要搞下去。两个相互对立的极端教派均要杀他而后快。最离谱的是，一颗小行星特地为他修改了轨道，向着地球径首冲了过来！
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
冯腾云说的那句话，招来了天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