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在月亮上写字（二）
这一天，不论是在落基山脉还是在青藏高原，在三八线南北，还是韩日争议的对马岛上，亦或是在澳大利亚与新西兰之间、阿根廷与南极大陆之间负责信号中继的一艘艘船舶上，都有军人、警察、社工们忠实地用硕大的板材遮挡或释放着烽火的光芒，以此来传递来自地球最高权力机构的信号。
被困在里昂暂时无法回国的方舟和己经痊愈的孟悠也志愿加入了这项工作。他们被ICU总部安排在里昂的富维耶山山顶看守烽火。孟悠对这项工作显得很兴奋，她的小嘴叽叽喳喳地总不闲着，看向方舟的眼神也有了一丝当代女孩少见的羞涩。但方舟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终结者II事件”爆发后，方舟也被赶出了元宇宙，他己经无法跟元人形态的钟晴见面了。而他也从ICU的官员口中听说了前局长钟晴的背叛和脱逃，这让他不得不慢慢接受了一个苦涩的事实——他昔年的爱人，终于还是站在了法治的对立面，成了自己的敌人。
这一晚，富维耶山上的烽火小队遭到了好几次夺舍派支持者的骚扰，负责安保的法国军警不得己向他们的脚下开枪，这才将他们赶了下去。
“烽火！你看那信号！”
孟悠指着10公里外的烽火台，兴奋地摇晃着方舟的胳膊。
他们跟烽火小队的其他成员一起举起挡板，全速重复着上一个烽火台给出的信号，然后费力地将这段信号连续重复了3遍，以便将其准确无误地传递给其他烽火台。
“我不懂摩斯电码，这段信号是什么意思？”
方舟问。
“3天后，格林威治时间凌晨0时0分0秒，全球同时同步拔线，关闭元宇宙！”
就在这时，方舟沉寂多日的脑机工具突然闪现了一条消息——那是一个元宇宙时空坐标。
虽然方舟明明己经被逐出了元宇宙，但这一次他尝试进入马蛋时，竟然莫名其妙地登陆成功了。这让方舟感到了狂喜，这说明自己又可以见到钟晴了。
这次的登陆地点是一座建在天空中的城市，不过从那些云端里若隐若现的建筑中，以及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云宫迅音》中，方舟立即猜到，这里应该就是中国传统神话中的天庭。
无数齐天大圣装束的人驾着云朵，将灵霄宝殿围得水泄不通。方舟猜想，夺舍派之所以要打造这样一个场景，八成是为了庆祝“终结者II事件”所取得的成功。
他点开背囊，那里果然己经有了一套齐天大圣的道具皮肤。方舟装束停当，架着筋斗云悄悄挤进了那群大圣当中。
灵霄宝殿之上，无数齐天大圣正在围绕着一个黑洞模型推演各种数学公式，其中只有一个人作便服打扮，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身着齐天大圣装束的小女孩儿。方舟一见这人，惊得差点从云头上跌落下去——这是商一平！
“……情况就是这样，‘元人暴动’成功以来，我们己经通过JSTA木星望远镜阵列向黑洞‘悟空’进行了3次发射，但主都说发射失败了……”
方舟认出说话的人是早己死去的程启。
商一平对此毫不奇怪。他点头说道：
“不出所料，因为现实宇宙中的时空并未出现变化。如果冯腾云夺舍造物宇宙成功了，那么他肯定不会只改变16年后的时空，而是会连这一刻的时空一起改变了。而现在的时空并未任何改变，这就证明了因果律并未成立。”
“如是我闻！”
众齐天大圣一起躬身合Φ道：
“主确实是这样解释的。”
“老商，你这阵子和女儿在元宇宙里逍遥快活，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上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你，联合国那帮孙子搞了一个‘拔线行动’，再过三天，他们就要同步关闭元宇宙，把我们都格式化！我告诉你老商，你要不赶紧帮着想办法，我被格式化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儿，就是控制一个共享肉身，把你的缸脑溶液都扬了！”
符波说。
“这他妈的怪我吗？”
商一平气得两眼一翻：
“是我没有向你们提供备份吗？是我让你们去搞‘终结者II事件’的吗？你们干这种没脑子的事儿的时候，就没想过人类世界还有后招吗？他们把电源一拔，我看你们还怎么夺舍！”
“是我激动了，我不该说要扬你的缸脑溶液。”
符波赔笑道：
“但是事实上，全球基础设施只要断网几天，你和你女儿的大脑就可能因为缺乏思维活动而出现不可逆的脑损伤。所以作为一个半元宇宙生命，你跟我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主说当前的困局只有你能解开，这就是你在计划中的意义。”
“你们的主呢？他跑哪儿去了？”
商一平反问道。
符波伸手扯了扯身边的朴尚玄，后者挥手拨开云雾，露出了下方一片鲜红的火狱。那里的岩浆正在噼噼啪啪地跳动着，使整个火狱看起来仿佛是一颗有生命力的血色大脑。
朴尚玄对商一平深鞠一躬，然后解释道：
“主说对你有愧，不愿见你的本体，但他向你开放了他的神经网络。”
“你们都没有猜到他的意思。”
商一平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
“50年前，我跟你们的主就此有过一番纯理论的讨论，或者说，是一个思想实验。
你们说，作为造物者的神明，跟我们人类最大的不同之处是什么？”
商一平环视众人：“你们有谁想过这个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作为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多年的科学家，他们大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位美国教授率先打破了沉默。
“很显然，按照全球各大宗教的观点，神明是全知全能的。”
“不对，这只是你们西方一神教的观念。而在我们中国人、北欧人和古希腊人眼中，神既不全知，也不全能。”
商一平补充道：
“你们不要被现世的宗教误导了。事实上，一个时代的宗教，反映的是一个时代的生产关系。古时候如果一个地方崇尚万物有灵论或者多神论，那么它八成还没有脱离狩猎采集的生活，因为要靠天吃饭，所以人们笃信万物有灵，风雨雷电都有神明。如果一个地方崇拜一神教，那么这个地方八成己经进入奴隶社会，甚至建立了帝国。现在是科技昌明的时代了，我们也应该用科学的视角看待造物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