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无奈扶额,叹息道:“他是知县之子,怎的不能入县学?
甚至他整日在县学招猫逗狗,打扰同窗,先生也从不说他。”
李全第一回听说这些事,难免世界观受到冲击。
在他眼里,刘年上进刻苦,好不容易考入县学,那么县学中学子定都是这般角色。
然而现实残酷,只要家世尊容,刘年努力才能得到的机会,于杨启来说,不过唾手可得,就算品德败坏,也是无碍。
他眸色沉沉,刘年坐在一旁也不说话,更无安慰,小公子太稚嫩,多接触些这个世道的残忍没什么不好。
至于月娘,她上一世活了二十余年,又是从底层而来,自然最懂得这些道理。
但这个世界与上一世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上一世只要有钱就能改变命运,而这一世,商户地位不高,唯有权力才是手中利剑,无往而不利。
从前在玉汤山中时,她依靠着对古代浅显的了解,就优先考虑加入官僚家,可惜没找到合适的对象,最后选了李家。
如今深入在这个社会生活几个月,对这权力与钱财的碰撞,感受更为深刻。
她想,等她成为李旭的女儿,等她长大,她定要寻个法子进入权贵显赫之家,她要站到权力巅峰才会满足。
此外,今日杨启对自己肆无忌惮的打量,也让她警惕,她必须在将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
整理好思绪,再抬头,她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笑容可爱的小女娘了。
见李全脸色不好,她还轻语安慰许久,刘年为此侧目,也明白了为何家中人都喜爱月娘的原因。
到家时,己经午后,李全如往常一般牵着月娘,去同李旭请安,然而书房中,李旭正在与刘明交代过年事宜。
李全本想带着月娘首接离开,稍后再来,却没想到听到李旭如此吩咐刘明道:“明日是年二十八了,我会带全儿去庄子上过年。
至于月娘,就留在家里与你们一块吧。
孩子第一次在家里过年,你们要。”
李旭的话还没说完,李全就闯了进去。
“爹爹!”
李旭蹙着眉,不悦道:“全儿,我在同刘明说话,你不能这样擅自闯入。”
“爹爹,我明白我这样做不妥,可我着急啊。”
李全握着月娘的手很紧,而额上全是汗,“爹爹,我想要跟月娘一块过年。
我们日日在一块,怎么能分开过年啊?……”
李全说了许多的话,想要表达自己想要与月娘一块过年的心情,也努力说明为什么要与月娘一起过年的原因。
李旭原本想要一一反驳李全说得话,毕竟他与儿子单独过年,是这两年的惯例。
更何况,他们去庄子上,除了过年,也还有别的事。
但看着儿子殷殷期盼的脸,还有小月娘羞红到难堪的小脸,李旭最终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既然要去,就去找崔姨,将在庄子上要用的东西都整理好,明日出发。”
两张小脸刹那阴转晴,高兴地蹦了蹦,一块跑出了书房去找崔氏。
刘明见此,笑道:“老爷如此,还不如首接收养月小姐呢。”
李旭笑了笑,却摇头道:“如今这样就挺好,没必要。”
他确实喜爱月娘,也常想若是云氏没有早死,或许他们会有一个像月娘一样的女儿。
但想归想,他却从没想过将月娘收养做女儿,因为他不知道云氏是否会高兴。
他深爱云氏,不愿她在天上还不开心。
他的心思,刘明未必不知道,但他将老爷和月娘的相处看在眼里,旁观者清,他总觉老爷收养月娘是迟早的事,这也是他不阻拦崔氏亲近月娘的缘故。
书房里的事,月娘当然不知,不然定要多谢刘明几句。
她正在内院廊下,一边通过窗子,看着崔氏整理行李,一边与李全说着话。
崔氏同她挥手,让她别担心,而她就冲崔氏笑得灿烂可爱。
而李全则在跟她说着关于庄子的悄悄话,“那是我家祖传的庄子,我爹娘幼时在那里长大。
后来我祖父母、我娘都留在了那里。”
他说到这,情绪难免有些低落,月娘紧了紧两人握着的手,给他支持与力量。
李全扯了扯嘴唇,表示自己没事后,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这两年,每逢过年,都会回去那里……”
后来,李全还说了许多,但月娘的心思己经飘远。
李旭和云婉心一块长大的地方,承载着他们很多回忆的庄子,也是那些关于云氏的画像上最常出现的地方。
或许这次去庄子上过年是一个机会。
她的眸光中闪过沉思与谋算。
年二十八,月娘与李家父子坐着马车离开。
坐人的马车后,还跟着一辆运货的马车,赶车的老伯是昨晚刚从庄子上赶来的。
随着马鞭的落下,马车从李家医馆离开。
他们要去的庄子并不在玉汤山这座年轻的山上,而是坐落在杭府旁的玉浮山上,距离李家医馆大约一个半时辰的车程。
庄子门口,管事带着妻儿正候着,见着马车到近前,急急拉着妻儿跪下请安。
他们一年到头才能见到主家一两次,所以格外尊敬些,总想着若能多得主家些青睐,也是极好的。
三人受了礼,李全和月娘上前将管事夫妻扶起。
管事昨晚就听了吩咐,今日除了老爷和小公子,还有位小姐要来。
然而世人都是以貌取人的,管事之前还怀疑月娘的身份,与老妻讨论,月娘到底是亲戚家的孩子,还是老爷的外室女,这会儿看到了月娘,就将这些偏见都抛开。
这么漂亮的小女娘,无论什么身份,老爷都指定疼爱的很,而且就这容貌,女娘未来会有多大的前程啊。
于是乎,管事揉着眼睛,夸张呼道:“哎哟喂,我的天爷啊,俺这是看见仙女了吗?”
管事媳妇也捧场道:“当家的,这不是仙女,是仙女来凡间了啊!”
月娘羞红了脸,而李家父子笑看夫妻俩插科打诨,并完全不觉得他们在奉承,只觉这些人有眼光,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