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生源有四,官生,恩生,贡生,举生。
生源不同,授课的博士自然也就不同,派系之间,明面上你好我好,背地里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
国子监十一月底大考,之后进入腊月就要放假,在考试前的一个晚上,监丞突然秉明了国子监祭酒和司业,趁着备考,学生们都在,对宿舍进行检查。
往年放假前也会全屋检查,祭酒也就没当回事,挥手允了。
司业细心,多问了一句,“往年都在考试后,今年怎么提前?”
“有些学生毁坏了门窗家具,不抓个正着,他们是不会承认的,所以今年就提前检查了。”
司业点头,“你带几个人去检查?够吗?”
“够。”那可是太够了,以防有人听到风声毁尸灭迹,监丞还请了不少杂役来帮忙。
一夜灯火通明,查出来个大家伙。
以至于国子监祭酒闻讯赶来后看着查出来的东西控制不住的往后仰,监丞和司业忙架住他,“干系体大,还要祭酒拿个主意。”
“这主意我可拿不住。”祭酒看向监丞,他是有备而来,“先把学生都看管起来,不要对外放出风声。”
“快去请礼部和吏部两位大人来商议对策。”
监丞翻查房屋,在没来得及遮掩的书桌上发现了过几日大考的考题。
国子监舞弊,虽比不上春闱事大,但也不算小。
吏部尚书一来就竖起眉头发脾气,“国子监本就是陛下开恩给学生一道通天梯,不用过五关斩六将,只要在国子监学习,学满年份,得到教习博士推荐就可以入朝为官,如今博士和学生沆瀣一气。”
“国子监培养的到底是栋梁,还是庸庸碌才。”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祭酒解释。
“是从来没有,还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吏部尚书生气,“我看只怕早已是常态,今日误打误撞才发现。”
祭酒知道自已这顶乌纱帽保不住了,苦笑道,“底下人阳奉阴违,欺瞒于我,我为自已的糊涂顶罪辩无可辩,还请大人上书时略抬高手,饶下官一命。”
“只怕不好直接禀告给陛下。”礼部尚书来了就翻看被找出来有答案的学生,他挥着纸道,“这些人都是名门子弟,若是惹得陛下大怒,削减荫生资格,百官怨声载道,你我就永无宁日。”
“尤其这里还有三殿下的大舅子,不过半月,三殿下就要大婚,此时将此事捅了上去,陛下不好处理。”
“也定会招惹三殿下厌恶。”
“如此大事,难道因为三殿下要大婚,就不管了?”吏部尚书问。
“如今还未大考,你我合计,重新拟一份试卷就是,这次严格,没有通过考验的学生明年不必来了,他们自已心里清楚,想必也不会过来纠缠。”礼部尚书道,“至于涉事的博士,让他们自已请辞,国子监永不录用。”
“这般还是太便宜了他们。”吏部尚书觉得,春闱舞弊,那是要革除功名,永生不得科考的。
“他们到底不同普通学生,瞧瞧,犯事的都是荫生,何必将此事闹大,各处的脸面都不好看。”礼部尚书道,“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考试,顶多就是师生私下过界了。”
吏部尚书兀自生气了一会后说,“我赞同你的,本次大考不过,全部劝退。”
“但是。”他转折道,“这些买卖试题的,必须通知家长,严肃处理,就算不对外说,他们自已要心里清楚,自已孩子是犯了事的。”
“还有,这师生过界的事,肯定不止这一桩,今夜各位也不用睡了,连夜审问,把过界的事情都清算了。”
国子监灯火通明。
没有心事的学生复习完到点睡觉,亏心的人睁着大眼珠子瞪到天明,他们是动弹不得,只能叫来书童嘱咐,能走动的时候一定尽快回府叫救兵,一定将此事闷在国子监。
李衡起早舞了一会剑,练到身上微微发汗才收起,别说,锻炼身体后感觉身体强健了许多。
真有刺客冲到跟前,他就不必等着一个姑娘来相救。
想到江从南,李衡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挽了个剑花。
一个千金小姐,怎会如刺客杀手一般果断。
清风观在的地方没有老虎吧?不是和野兽对抗有的经验吧。
李衡发散思维乱想时,三宝捧着热水帕子过来,“殿下,有八卦,听闻今早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两位大人,是从国子监坐的马车上朝。”
“什么八卦?”
“两位大人从国子监坐车上朝。”三宝眨巴眼,就是这个八卦呀。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三宝诚实道,看着自家殿下表示不满的白眼后,“那奴才再去打听?”
“有什么好打听的,从国子监上朝,那就是昨晚在国子监,国子监晚上能有什么事?”李衡拿热帕子捂脸,“能惊动两位大人的,不是发生死人这种恶性事件,那就是年末大考的试题泄露了。”
“国子监也有作弊的呀。”
“从乡试到殿试都有作弊的,何况国子监,自已出题自已阅卷自已打分自已举荐。”李衡摇头,“早些年科举的人不多,百官赖监生填补,国子监地位超然,现在正经考出的人才数不胜数,国子监也就是帮文武百官看小孩的,说着好听罢了。”
三宝点头,他家殿下果然聪明,看的明白。
国子监祭酒不知道两位大人准备怎么秉明这件事,他无辜啊,一分钱没收到,却要顶这个大雷,不得不考虑以后的生活。
想着找个大靠山。
他自个往三皇子府来了,求见殿下后就将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国子监舞弊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但是两位大人为了殿下的婚事好看,决意将此事瞒下。”
李衡无语。
这是什么祸从天降?
“秭归侯府那个,除了买卖试题,还有旁的违规之处吗?”李衡问。
“原本已经有三次考核不及格,要劝退的,转换身份用了另外的法子又留下,他可能也是害怕大考再不过,没法交代,才会铤而走险的买试题。”
“平日里表现怎么样?”
“交友广阔,友爱同学。”祭酒说了一大通,江适然就是去国子监处关系的,学习上没用二分,“不过他最初是考进国子监的,只是近来跟不上。”
“你是国子监的长官,第一负责人,你不能等着礼部吏部两位大人上书后你再去御前应答,那就被动了。”李衡给他支招。“你用春秋笔法,将此事大事写小先写个折子上去,这样日后就算被父皇知道,你也有话说。”
祭酒一想是这个道理。
“至于江适然。”李衡停顿一下,“先把他名字在这次事件中划去,凡事,等大婚后再说。”
大婚前让人看热闹吗?他可没有引人注目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