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儿第一胎生了个女儿。
赵沅君嘴里念叨着平安顺产就好,心里还是有点遗憾,若是个儿子就好了。
江念儿一早就安排了婢女在产房外看着,看老爷知道孩子性别后是个什么神情,如果知道是女儿就面露不喜,等她好了要跟他闹。
蒋拾文只担心她的安危,孩子抱出来他只看了一眼,就追问夫人身体如何,得知只是脱力,这才放心。
再来看女儿,见庭前清辉满地,当即起了个明月奴的小名唤着。
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他都是欢喜的。
洗三的时候,江从南让若兰替她去蒋府看一眼念儿和新生儿,等她回来禀告,产妇很好,新生儿也好,啼哭声大,是个康健的好孩子。
宾客如云,添的金果子都有一盆,吉祥姥姥那个话音越说越高,我从未听过这么多的吉祥词。
“奶娘足有四个,侯夫人和本家各送了一个,夫人自已选了两个,夫人恢复了力气,玩笑说生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她可以马上再生一个。”若兰笑道。
“那可不能生的那么勤快,好歹等两年再说。”江从南忧心。
“娘娘是关心则乱,蒋夫人说的玩笑话呢。”
江从南失笑,看一眼周围,“这个位置有什么好,亲妹妹生孩子都不能去看一眼,明月奴,到底是探花郎,小名取的如此文雅。”
“娘娘等蒋夫人出月子,就抱孩子进宫,蒋夫人都说要娘娘准备好,如果好东西只有明月奴有,她没有,她要闹的。”
“都当娘的人,还这般孩子气。”江从南轻笑,“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
“侯夫人也是如此说。”若兰道,“娘娘和蒋夫人姐妹情深,侯夫人想必十分窝心。”
“她之前受了许多苦,别人笑她只生了两个女儿,以后没人笑她了。”
才过去两天,太上皇在睡梦中驾崩。
李衡闻听信息狂奔而去,江从南安排好儿女就去永寿宫迎太后,太后到太上皇寝殿时,殿内外已经泣声一片。
太上皇的后妃们哀哀切切跪了一地,但是她们没有资格进去内殿见最后一面,
太后坐在床沿边,比起上次见面太上皇消瘦了许多,太后最后一次抚摸了他的脸,有些恍惚,这个动作已经有十几年未做过,年轻情浓只是镜花水月,漫长的时间里只有猜忌,提防,夫妻离心。
在所有人哀戚的时候,太后干净的面容显得格格不入。
史官还在一旁跪着,江从南心一横扑了上去,手里抹了姜的帕子按在太后眼下,“母后,母后你不要吓我,父皇已经驾崩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太后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再眨眼,眼睛被刺激的直接落下泪来。
她知道,这才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假装。
她闭上眼睛,“陛下。”
太上皇驾崩,李衡还是沿用一切帝王驾崩的仪制,没有缩减,他本人一日三次哭灵,不曾落下,群臣上劝陛下节哀。
元阳长公主哭灵到泣血,太后劝她爱惜身体,元阳却哭着指责她,“父皇死了,母后你就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吗?”
“父皇最后的时候想见你,你为什么不去见他?难道你们夫妻一场,只有恨,没有情分吗?”
太后被女儿指责,面上说不上好看,江从南连忙把她们分开,“阿姐和父皇感情深厚,她只是太伤心了,母后不要在意她的言语,就当风吹过。”
“陛下是如何想的?”太后问。“说实话。”
“陛下说子不言父过,母后做什么自然有母后的用意,他是不管的,也管不了。”江从南低声道,其实李衡私下也觉得母后太过狠心,父皇明眼看就是被头风折磨,发脾气想见母后,母后就是过去哄哄又怎么样,从前也都是这么哄过来了。
当时江从南说的是母后以前哄了很多次,现在不想哄了也很正常,但凡父皇也哄过一回两回呢,心不是一天硬的。当初良妃逼宫,那么危急的时候,母后可以在太极殿和父皇直面生死,夫妻一场已经没有对不起父皇了。
何况母后之前哄着父皇,都是为了阿姐和你,旁人怎么说不管,你和阿姐是最不应该怪母后的。
“不是亲生的,尚且能理解,亲生的,反而怪我。”太后叹气,“如今真是哀家了。”
“母后和父皇都是真心疼爱阿姐,在阿姐看来,父皇母后感情一直很好,在她心里都是一样重的。”江从南劝道。
“我和他都是棋子,身不由已捏在一起,他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的枕边人。”
“良妃恶事做尽,在他看来是白莲花,我但凡超出一点的关心,他就担忧我别有所图,我当个贤明的皇后,无悲无喜,不偏不倚,这一根绳索,我走了十几年,我也是凡人,我也会累。”太后目视前方,好像透过虚空看到过去的自已。
“诚然,他也给了我一些东西,也给了我有限的空间让我折腾出一条生路来,但是他给的,和我付出的悬殊太大。”
江从南沉默不语,这些都不是她能评价的。和父皇当夫妻的是母后,这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与外人道。
“真是糊涂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太后摇头,“我此生见过许许多多的女人,幸福美满者没有能比过你的,祈望你这份幸福长长久久,让我相信这世间还有男人是好的。”
“若非母后,我也不能有这样的幸福。”江从南也不是虚言,如果太后没有选中她当秦王妃,也不会有如今的生活。
“我一看你就知道,是个当皇后的好苗子。”太后笑道,“能忍能演,能谋定后动。”若只有她一个人用力,李衡的太子位也没有顺遂。
“衡儿和你夫妻想得,这都是意外惊喜。”
“有些人不喜欢这些意外惊喜。”江从南说的是太上皇。
“所幸陛下不是我亲生,如果我是亲婆婆,看你们这般情深,是要嫉妒使坏的。”
“母后不会的。”江从南也笑,“母后心胸宽广不会为难小辈。”
江从南原本以为李衡用得上加了料的帕子,哪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眼泪,一次都没用外援。
江从南用帕子裹着热鸡蛋给他滚眼下,哭的太多,眼皮有点疼。
“我还以为我和父皇没啥感情,哪知道在灵前一跪,眼泪就不由自主,还有阿姐。”李衡突然想到,“阿姐那有人给她滚眼睛吗?她是真伤心。”
“我看余下几个弟弟没那么伤心,嚎的声大,眼泪没多少。”
“他们还小呢,不知道死的意思。”江从南推他,“你可大度点,别因为他们不够伤心就记上了。”
李衡哼的一声,显然觉得表现的伤心的,他以后会多照顾些,表现的不够伤心的,就要差些。
“朝臣说要改元。”之前太上皇在,李衡以表孝心,沿用旧年号,现在是不改不行了,“他们给了几个选择,你看看喜欢哪个?”
“这个陛下喜欢就好,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我选了一个,你也选选,看我们两个有没有心有灵犀一点通。”李衡坚持。
江从南在那一堆名字里看到衡南二字,猛地看向李衡,“陛下不会想选这个吧。”
“我一看这个名字很合心意。”
“顺着陛下的心意来的,怎么会不合心意?”江从南道,“年号以吉字,南字不好。”
“我觉得南字极好。”
“南字没有不好,但是用在年号上显得有点轻佻。”
“我看太和二字更好。”
李衡又高兴了,“南儿和我果然心有灵犀,我也觉得太和好,太和就给宝儿当封号,太和公主。”
江从南见状就明白,李衡心里已经有主意,不打算改,她想了想,朝臣也是,怎么会献上这样的年号。
朝臣们也是没想到,这样儿戏纯拍马屁的年号还真就被陛下选上了。
劝了陛下就摆脸色不高兴,那也不敢死劝
还是赵启元提出帝王名字不好用在年号上,要避讳的,唐志泰告老后,他就顶了唐志泰的位置,再加上是皇后的亲舅舅,也不怕得罪皇帝。
李衡想了会,接受这个理由,年号就定为建南。
建是常用的年号字,南,陛下就认定南,那也没有什么好说。
不过一个年号,等陛下不喜欢了再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