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方小慧使出全身力气抱紧了我，她的哭声也变得更大了。
“金坚，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我发誓，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等她哭到浑身的时候，我拉着方小慧，面对着空旷的剧场，在舞台边缘坐下了。
“小慧，我相信你心里是爱我的。但是如果咱们回到三年前，你依然还是会走出那一步，是吗？”
方小慧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被这句话问得又开始崩溃大哭。
我又点着了一支烟，像是对方小慧诉说着，也像在自言自语：
“是啊，是啊，你是爱我的，我也是爱你的。但是当时，你爸妈已经为这门艺术耗光了并不富裕的家底，你知道你的天赋是造物主赐予的珍宝，你不希望这样的珍宝最终的去处是商K或者直播间，你知道你的艺术是有窗口期的，而且转瞬即逝，你知道即便你出卖了你的灵魂，你成功的几率仍然无限接近于零！但是在那个命运的关口，当那辆污迹斑斑的列车真的经过时，你只能选择义务反顾地爬上去……所以就算一切重来，你也依然会做出那个选择，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没有金手指，你的金手指，就是你的努力，你的挣扎，加上我的托举。所以哪怕重来一次，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是不是？”
方小慧艰难地点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重重地吐出一口烟，我望着这空荡荡的剧场，内心也陷入了茫然。
这不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故事会变成悲剧吗？
因为就算再来一遍，这场悲剧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商朝的祭祀仪式上，祭司会用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折磨被用作祭品的人牲。因为商人相信，祭品的灵魂越痛苦，神明就会越高兴。
命运之神就是喜欢那些被煎炸得痛苦不堪的灵魂！而我们这两个一无所有的人，只能将对方当作祭品，虔诚地献祭给命运之神，所以我们才侥幸地成功了！
那你就让它麻木、让它死掉好了，为什么还要让它活着，还要让它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期望呢？
过了许久，方小慧流着泪靠在我的肩膀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金坚，我好像病了，我觉得如果我不和你在一起，我会死的！你能为我在你的生活中留一个卑微的位置吗？我可以做你的情人，我可以悄悄地见你，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而且我保证，我不会有别的男人……”
我苦笑了一声。
方小慧急了：
“金坚，你难道不信我吗？我今天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掏心掏肺的，我发誓！”
“我相信你！你是一个纯粹的人，所以你接受不了包裹在你灵魂上的那团污秽。它在你身体里化了脓，而且越积越深，就像排不出去的毒疮，让你难受得想死！只有跟我在一起，你才能找回纯粹的感觉，是吗？”
方小慧轻轻点了点头，她用双手着我左掌心的伤疤，轻声说：
“是啊！你不愧是我的爱人，你比我自已还要了解我自已！”
我苦笑道：
“但是，我也病了，那段经历成了我的烂疮，我只有用刀子将它割掉，我才能活！小慧，如果你为了治自已的心病，不让我割掉我的烂疮，这不是太自私了吗？”
方小慧浑身都在颤抖，但是这次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所以，小慧，没错，我爱你，你在我心里永远占据着一块特殊的位置！但是我们都病了，而且我们都不是对方的解药！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就算我跟你重新在一起了，那些污秽就能变回纯粹吗？它们只是暂时被掩盖住了。所以我对你的建议，跟对我自已的一样——割掉它，然后爱一个更好的人，让他帮你长出新的血肉！”
方小慧摇头啜泣道：
“不会有更好的人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用力搂住了她的肩膀。
“相信我，小慧，会有那样一个人的！你只是病了，当你病好了，你会发现，病树前头万木春！”
看到方小慧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之后，我跳下了舞台，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我站在舞台前的空地上又抽起了烟。
方小慧用绵柔巾擦了擦脸，然后向我挤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她很认真地说：
“金坚，我每次情绪崩溃的时候，都只有你才能帮我平复下来，所以你说错了，你始终都是我的解药！”
“哈哈，可惜，治标不治本啊！”
我吐出一个烟圈道。
我看着坐在舞台边缘若有所思的方小慧，不由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曾无数次地以为，随着方小慧的成名，我们终究会走散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以后再无交集。
谁知道随着我也变成了一个普罗大众眼中的成功人士，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似乎变得更小了，我们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挣扎着，纠缠着，似乎见到对方的几率变得更加频繁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摆脱方小慧呢？
方小慧的眼神还是那样清澈和坚定。看着她的眼睛，我对这个问题甚至更没有把握了。
向升说得对，人和人之间是有引力的，而我和方小慧之间的引力似乎总是大于常人。
难道真的要等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吗？
我的电话终于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这是我的一个当事人打来的业务电话，我故意提高了接电话的音量，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以掩饰我内心的彷徨。当我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打算和方小慧告别时，迎面便猝不及防地迎上了方小慧的吻。
“小慧……”
我愕然地推开了她。
“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是你的疮！割掉我！带着我的爱，好好地生活下去！”
方小慧颤声说。
“我知道你还爱我，这就足够了。我以后不会那么自私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我已经为你跳了我能跳的最后一支舞！金坚，让我最后吻你一次！最后一次！”
方小慧踮起脚尖，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她的唇软软地贴了上来，她的舌尖祈求般地叩开了我的牙关。
我感受到了她潮热的身子的剧烈震颤。而这一刻，我也与方小慧一样激动。我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血红，仿佛方小慧纯白的舞服周边都绽放出了好看的烟花。
在唇舌如痴如醉的交缠中，我惊奇的发现，我与方小慧的最后一个吻，仍然像10年前，我与她的第一个吻一样，让我战栗和沉醉到不能自已！
我的耳边仿佛传来很多空灵的声音。
“……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
已经剜掉了烂疮的伤疤，真的不能长出新的血肉了吗？
我终于还是狠心推开了她，大踏步地逃出了这个空旷的剧场。
“金坚——”
我身后传来方小慧用尽全力的呼唤声。
“永远记得——我爱你！”
我脚下一顿，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