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最美的风景
江风掠过堤岸，陈超依靠在围栏前，目光落在正要驶离的渡船上。
船头的灯光在夜色中晕开一片绚烂的光彩，映出苏晓梨纤细的身影。
渡轮鸣笛，悠长的声响回荡在江面上。
苏晓梨赤脚站在围栏边，白色裙摆被风掀起，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月光。
她闭着眼仰起脸，任由江风拂过她的发梢。
而她身旁的男生手指勾着她的鞋子。
微微倾身，正对她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陈超的指尖无意识抓紧锈迹斑斑的围栏。
是他。
前世千里迢迢去为小梨子庆生时看见的男生，手捧鲜花送给苏晓梨。
这个男生，他始终忘记不了。
因为苏晓梨笑着接过鲜花的时候，他的青春己经结束了。
可笑的是，这一世，他们还是相遇了。
原来，她的人生轨迹，从未因他而改变。
这一世，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这一世，他明明己经选择放弃她，明明己经决定不再重蹈覆辙，可为什么…还是会站在这里？
为什么，还是会不甘？
不是一开始就决定选楚幼灵了吗？
现在站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码头上，探照灯的光束扫过陈超的脸，又迅速移开。
那一瞬间的光亮中，他看清了苏晓梨的表情。
她闭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
江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带着潮湿的水汽扑在脸上。
陈超摸出烟盒，指尖有些发抖。
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摇曳了好几次才点燃香烟。
陈超深吸一口，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展博气喘吁吁地停在他旁边，双手撑着膝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苍白的脸上。
“人呢？”
他喘着气问，声音里带着未消的焦急。
陈超抬了抬下巴，示意渡船的方向：“没事，上船了。”
方展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微微一缩。
船上的苏晓梨正侧着头，听身旁的男生说话，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
方展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缺氧的肺部再次出现窒息感。
陈超递给他一支烟，方展博接过来，习惯性地咬在嘴里，却在摸出打火机的那一刻顿住了。
小梨子讨厌烟味。
他最终没有点燃，只是干巴巴地咬着滤嘴，任由烟草的苦味在舌尖扩散。
陈超看着他，忽然笑了。
两人沉默地站在堤岸上，像两座相隔咫尺却永不相交的灯塔。
“走了。”
陈超弹掉烟头，火星在夜风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随即熄灭。
江风呼啸，吹起他的外套，衣摆猎猎作响。
他没有再看渡船，转身离开，背影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没有回头。
渡船缓缓启航驶向江心，水波在船身两侧荡开细碎的银光。
苏晓梨在船舷边睁开眼时，隔着越来越宽的江面，余光捕捉到江堤上的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太过熟悉，她不自觉地向前几步。
陈超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往栏杆边靠近，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
疼得她不得不扶住栏杆。
“怎么了？”
身旁的男生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苏晓梨轻轻摇头，长发遮住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男生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你喜欢的人？”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首到他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江风拂过脸颊，带着微凉的湿意。
渡轮驶向江心，两岸的灯火渐渐变成模糊的光点。
苏晓梨望着漆黑的水面，轻声问道：“表哥，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心痛呢？”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引擎声淹没。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因为你在乎啊。”
苏晓梨垂下眼睫，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是啊，我在乎。
可他在乎过吗？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紧握的掌心，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表哥转移了话题：“小姨说让你去我家里住两天，正好散散心，我爸妈也挺想你的。”
“嗯。”
苏晓梨转身走向船舱，“走吧，外面风大。”
堤岸上，方展博仍然站在原地，嘴里的烟早己被咬得变形。
他看着渡船渐行渐远，看着苏晓梨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船舱的灯光里。
渡轮己经变成江面上的一个小点，但他依然固执地望着那个方向。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诺诺发来的消息：「找到小梨子了吗？」
他没有回复，只是慢慢摘下破碎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
江堤下的芦苇丛沙沙作响，几只夜鹭被惊起，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
方展博望着它们远去的身影，突然想起高三那年。
那天放学后，他躲在琴房门外，听苏晓梨弹完最后一首《小幸运》。
当她推门出来时，他慌乱地躲进拐角，却听到她对林诺诺说：“这首曲子，要留给最喜欢的人听。”
那时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方展博终于点燃了那支烟，呛得咳嗽起来。
他望着指尖明灭的火光，突然明白了陈超那个转身的意义。
有些爱，注定只能成为回忆里的一个注脚。
然而，于他而言。
她安全了。
这就够了。
默默的守护。
这就够了......
夜更深了。
江面泛起细碎的银光，像撒了一把揉碎的星星。
渡轮驶向对岸，岸边的人各自离去，唯有江水依旧奔流，带着无人知晓的心事，一去不返。
青春里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
就像那年春游，他们三人站在桥上看风景，却不知道彼此早己成为对方眼中，最难忘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