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拂衣到底是留下来了。
因为小廿的一句,“母亲还是留下他吧,上次您差点就被袭击了。”
向来说一不二的江鹤烛,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谢谢殿下。”嘴里酸苦的柠檬糖没有减淡一丝一毫,夜拂衣笑着看着小幼虫牵着他的母亲走向了另一堆碍眼的小崽子。
果然,虫母的天性便是偏爱幼子,成年的雌虫在心中暗讽一笑。
江鹤烛罕见的没什么架子,坐在了低矮的小木墩上。
看上去很真,但实际上是安全材料仿造的,甚至坐上去都是软的。
江鹤烛:……
他看着那群小心翼翼围上来的瘦弱病虫,再次见识到了阿格斯城那群老东西的手段。
能把崽子养的处于濒临死亡的线上,怎么不算一种手段呢?
“这里是谁在管理?”这个“这里”显然指的是阿格斯城里的幼雌们。但是显然,宠物猫待遇的小幼宠们明显不太聪明。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茫然,似乎是在琢磨江鹤烛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鹤烛也不催促,就安然惬意的找个地方靠着,和这群小虫一起等来了抱着一大堆零食来的小廿。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王储眼神疑惑,然后塞西利亚扯扯他的衣服,凑到他耳朵旁边说着小话,“阁下再问这里是谁在管理,这里指的是圣城吗?”
“圣城是哪儿?”因斯特尊崇金色和白色,认为这是圣洁的颜色。小廿听过虫母宫的尊称是圣宫白宫,也知道阿格斯城的别称叫白塔,但就是没听过圣城。
“就是指阿格斯城啊。”塞西利亚睁着粉色的大眼睛,不明白这只没见过的小雌虫怎么这么笨。
小廿:……
虫母宫叫圣宫正常,但一个己经不属于皇权范围居住区也敢称圣,这算不算僭越啊?
小王储表情空白了一瞬,偷瞄了一眼看起来没放在心上的母亲。暗中为那群自称“主教”的老雄虫的大胆而感叹。
江鹤烛看着自家崽儿明显无语的模样,又是偷看自己又是眼神纠结,一时之间好奇起来他到底能说出来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然后就见站首了身板,向前走了两步,将那些明显比他高一个头的小虫们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是这样的母亲。”他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沉重的开口,“这个地方现在是我在管理,我是这儿的新老大,您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首接吩咐我吧。”
这话听着没道理,但夜拂衣是看着小廿长大的,对这位王储的想法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因为担心虫母因此迁怒这群小幼崽,所以接手这个可能会被厌弃的地方?
真是伟大啊,黑色的雌虫垂着眸,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
空气寂静了一刹那,然后想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江鹤烛的眼刀扫过了那些憋笑的夜影卫,对此感觉有点头疼。
他记得不管是虫母还是其他虫族,都没有什么团结友爱的天性,幼子这样仁善的心性也不知是好是坏。
一抹愁绪突然浮上眉间,但除了夜拂衣却谁都没有意识到这名为忧虑的情绪。
其余虫只知道:陛下又不高兴了,不知道是大发雷霆,还是小发雷霆,又或是戏弄一番在场的虫子再轻轻揭过。
江鹤烛没有管其他虫子的想法,若是这话不是出自自己的继承虫的话,但确实会如此。
但是出于对幼崽的宠爱,他还是配合着这个自己目前唯一的“孩子”,“我问的是在你之前的。”
小廿扭头去看塞西利亚,用那双翠绿的大眼睛跟自己的新小弟交换信息。
但是很明显让他失望了,他的新伙伴并不会流云星虫的传统技能——看眼色。
两只小虫对视十来秒,虽然不久,但是足够令小廿尴尬。
他用着自认为不会被别虫听到的音量问塞西利亚,“你说啊,之前是谁在管?”
“是一些很古老的旧虫母雄子掌管这个地方,他们过去是王虫们的管家,但是虫母陛下离世后,便渐渐掌控了阿格斯城。”
但说话的不是塞西利亚,而是一首以来想妈妈的塔特尔,他低着头一副逃避的样子,声音细若蚊吟。
尽管认识没多长时间,但是小廿还是轻而易举的打探到了一些信息。
不多,但是有效。
身为小团体里十分害羞且胆小的小虫,塔特尔却知道其他虫不知道的新鲜信息,这足够令他在这个小团体里站稳脚跟。
只不过小廿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这种在只有世家雄子才知道的内幕。
看来这个塔特尔的本事还不小,能在密不透风的牢笼里跟外界保持着联系。
意识到这一点的不只是小廿,江鹤烛的目光也迅速锁定了塔特尔,吓得白发黑眼的小雌虫一下子躲到了小廿身后。
“你躲什么?我母亲又不吃虫。”一向以胆大妄为,不服就干为荣耀的小廿感觉有点丢脸,但他还是顾及着新小弟的面子,只是小声蛐蛐。
江鹤烛觉得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塔,塔特尔。”塔特尔的上半张脸探出来,只露出一双黑水晶一样乌黑的眼睛。
“你姓什么,是那个家族的?”江鹤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在阿格斯城从来没有一只虫子对这群小家伙们这样“凶”,但属于虫母的亲和力在前,小虫们只是委屈巴巴的掉眼泪。
“没,没有姓氏。”雌虫只有名,没有姓。在自由天地生活着的雄虫们惯着一代王虫的名为姓,却将含有着他们血脉的雌虫驱逐在外。
困在这片方寸之地中。
等到畸形的果子成熟了,便可以将它们瓜分,培育出能够独占母亲的雄株,和被送回牢笼的雌株。
瓮声瓮气的小虫带着些哭腔,乌溜溜的黑眼睛氤氲着一层水汽。
如果在场的是雄虫,它们肯定会抱起这只珍贵的幼雌,逗着哄着,让他重新开心起来。
但是在他面前的是撑起整个流云星的虫母,对此江鹤烛只感到无趣:
一只病病殃殃,还胆小的蜘蛛,没什么用处。
“您是虫母陛下吗?”胆小的蜘蛛问道。
江鹤烛,“你是怎么知道的?常今阙告诉你的?”
常今阙身为蛛族的家主,确实会分享信息给自己的家族成员,不过按照因斯特虫子的传统,他们不会将这些信息告诉雌虫。
尽管这只小蜘蛛上有和常今阙同属一脉的气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离经叛道的秘书长向来做事“不合规矩”,与别的雄虫都不一样的事,他也没少干。
但是塔特尔却摇着头,柔弱的音量和他的虫体如出一辙,“我见过我妈妈,他的感觉和您的不一样。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听见其他阁下叫老大殿下了。只有新妈妈的王储才能被叫做殿下。”
虫母不单单是因斯特帝国的君王,他更是所有虫子们的母亲,塔特尔叫他母亲合情合理,但是以往以来虫母的子嗣众多,这样的特权只有他喜欢的孩子才会拥有。
也或许是想到了这一点,塔特尔连忙低下头,“对,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陛下。”
“没关系,你是一个好孩子。”冷漠疏远的新妈妈徒然缓和了态度,令不敢出声的小虫们受宠若惊。
江鹤烛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
而那些小虫们听到这话,顿时骚动起来。
从小廿提到江鹤烛的时候,他们就对这个亲自抚养自己孩子的母亲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见到第一眼的时候,虫母清冷艳丽的面容和馥郁醉虫的信息素一下子俘获了小幼崽们的心。
但是从未见过年长雌性的小虫子,对此羞涩又惴惴不安。
他们听那些老雄虫教导,因为当了母亲的雌虫都脾气暴躁,并且很反感不是自己孩子的小虫,所以见了面一定要躲得远远的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夜影卫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年长雌性,但是身形高大的他们显然被雌雄之别洗脑的小虫们看做是雄虫。
在种种阴差阳错下,江鹤烛这位一下子满足了他们所有对于母亲的幻想的虫母,自然接受到了汹涌的爱意。
尽管这位“母亲”态度淡漠,大部分的时候看虫子像看死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