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虫子怎么能像人呢？
“阿岚哪里都好，听话，忠诚，热忱。”
叶浮岚跪在王座之下，蓝黄相间的发丝随着低垂的头颅一同垂到了地面。
属于君主专属标志的香气一首萦绕在他的身边，似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又如同野祀蛊惑的唆使。
他紧盯着地面，看不见昏暗的烛光投射在墙上的巨影，也看不见那摄人心魄的紫眸。
“你一首都是我最看重的孩子了。”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鼻腔内的香气浓郁又醉人，像是枯萎的玫瑰，有着一股颓败的韵味。
“就是可惜，阿岚太过于像人类了，你是虫子，怎么能像人类呢？”
“但你忘了，虫子怎么会跟人类一样呢？”
叶浮岚想到了临行之前的时候，江鹤烛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现如今这两句话正纠缠交替着出现，让那不同时间线上的画面明明暗暗的重叠在一起。
“你说人类和虫族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自言自语的问。
这话一出，沉迷终端游戏的小廿都忍不住分给了他一些关注，“虫母，雌虫生的就是虫子，女人生的就是人呗。”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思考哲学了？”
小廿己经过了有腿的新鲜劲儿，再加上任务表上翻倍的训练任务，让他闲下来的时候能用代步工具就用代步工具。
他见叶浮岚不说话，指挥着悬浮椅凑了过去，叼着能量矿棒棒糖头也不抬，“你不会因为陛下对外斥责你emo了吧？”
两天前，外来雌虫叶浮岚因为常今阙和安格斯·科林在商场里打起来前去阻止，结果转头自己闲逛的外来雌虫江鹤烛就被几只雄虫“骚扰”了，万幸的是阿瑞斯元帅路过英雄救美。
安格斯被降职关押，常今阙被停职；而君主一向看重的叶总管破天荒的受到了严惩，被打了军棍如今正在养伤。
这是外界每一只虫都都知道的消息，实际上科林家族再次奉上了一笔赔偿款和第七军团的指挥权；常今阙失去了大部分决策权；而重伤未愈的叶浮岚正在休假。
“对外说的都是假的。”为了安慰好朋友，小廿退出了游戏界面打开了虫族论坛，“你看这上面说什么的都有，喏，还有说你是虫母的呢。”
“网络上的东西不可信，都是上位者营造的假象，他们还说你身受重伤呢，结果陛下连个巴掌都没赏你。”
“你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叶浮岚在小廿呆滞的目光中撕裂了沙发上的抱枕。
“呵，被陛下打哪里能算是惩罚？”那分明是奖励，常今阙那只狡诈的蜘蛛都没说谢谢！
小廿：？？？
他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要不母亲下次打他的时候他也来尝尝这份奖励？
年幼的王储暗自沉思。
但是很快他就扔掉了这个想法，专注的去开导他最好的朋友小叶。
“你都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魂不守舍的？”小廿从来没见过叶浮岚这个模样。
以往的第一王虫不管何时都是明媚张扬，嚣张又活泼，还很得母亲喜欢。
结果明明是作假，什么处罚都没受的叶浮岚反倒跟蔫儿了的花一样。
柔顺的头发乱糟糟的，盯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房间地面铺着价值千金的手工地毯，厚重的绒毛足矣保证王储睡在地上都不会着凉的需求。
小廿坐在地毯上，头枕着交叠在沙发上的手臂上，瓮声瓮气的，“你真要是那么在乎，去跟陛下撒撒娇呗。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哄你的。”
虽然小廿平常一副大大咧咧的熊孩子模样。但却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依照他这几年的观察，江鹤烛最喜欢听话还能精准看眼色打配合的虫。
就比如叶浮岚，拂衣和卫潜这种。
霜刃那家伙说话不好听，所以经常被明里暗里的穿小鞋。
他摸摸下巴，一本正经的分析：所以如果叶浮岚能够隐晦的，拐弯抹角的，表达自己对于来自陛下的批评十分愧疚，到了吃不好睡不好的程度，相信母亲一定会给个甜枣的。
想到这里，第一次做情感梳理大师的王储，激情澎湃的承诺，“你放心，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见叶浮岚看他，小廿信誓旦旦的点头，并且期待着这位需要帮助的虫。
“我只是……”叶浮岚迟疑的开口。
小廿投以期待的目光。
“我只是在想虫和人的区别罢了。”
小廿：……
对方怨念的目光太过于明显，导致心不在焉的叶浮岚都感觉到了，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世子殿下面无表情的否认。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心里脑补了三万字的君臣因误会暗自伤神的悲剧，被自己这个天才王储化解的故事。
也不会因为想法落空就斤斤计较的。
小廿深呼吸几次，在脑子里的记仇本标记了新角色后，抱着平常心准备继续开导。
但是扭头一看，好朋友闷闷不乐的，似乎真的很在乎这个问题。
把本子上的新角色被划掉，小廿认真的提出建议，“其实我感觉你己经有进步了。”
“你以前总是说人虫，现在都会说虫人了。”
叶浮岚：“……你正经一些。”
“好吧。”小廿利落的翻到沙发上，和他坐在一起，“因斯特的离世大家都清楚。在上一任虫母阳羽和上上任虫母桑玉的影响下虫族整体向人形进化，学会了人类的克制。”
“但我觉得他们本质里还是虫子的本性，好杀，好斗，善愱。所以你不要对他们的道德要求太高，那些人类都没你道德心高。”
“小叶同学，在虫族道德心太高或者是认为虫子有太高的道德心都不是好事。”
他说完，就喊着上号跑去打游戏了，留下了倒躺在沙发上沉思的叶浮岚。
一米长的腿倒钩着沙发靠背，长发因为重力垂到地毯上，他叹了一口气，“真的道德心那么高吗？我怎么不觉得我是个好人？”
叶浮岚幼虫时期就被江鹤烛捡走了。因斯特的雌虫从小生活在伊甸园，只要是雌虫就会被娇生惯养，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但是他不是，流云星所有的雌性和雄性都不是。
曾经的流云星不是什么慈善基地，更不是什么安全的庇护所。年幼的他们为了活下去拼了命的搏杀，才能为陛下争得领地的所属权。
对外杀戮虎视眈眈的雄虫，对内震慑对雌性拥有欲望的雄虫，与虫族结仇的其他文明，还有各族穷凶极恶的星盗……
他的手上沾着无数的鲜血，可以说流云星的开创是被鲜血染就的结果。
他以为这就是虫族的生活。
但是见到因斯特虫的第一天，却见到了那些人类社会才有的尔虞我诈。
准确的说，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虫子，在模仿人类。
他们说着人类的语言，使用着人类的文字，穿着人类的衣服，甚至还学着人类性别垄断。
然后他知道了，那是从人类基因里窃取到的结果。
或许，虫与人的界限并不明确了。
但是……
“就是可惜，阿岚太像人类了。”
“你是虫子，虫子怎么能像人呢？”
“但是你忘了，虫子和人是不一样的。”
那些话再次回荡在叶浮岚的脑海里，经久不散。
叶浮岚烦躁的翻个身，垂在地上的发丝凌乱的挡住了面容。
手指插进发丝里，将那些遮挡视线的头发撩开，露出了一只满是血丝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