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沉重的母爱
手落到了新生草地上，指尖还指向前方。
而他想抓住的人，轻轻拍了拍怀里把衣襟抓出褶子的手，一步一步的远去了。
历经了三个日夜，这场水与火的交锋才逐渐平息，最后由一场带着寒意的绵绵细雨宣告终结。
厚实的山体阻隔了雨丝的凉，它不死心的企图从洞口侵入，却被炽热的篝火拦下，只得不情不愿的在外徘徊。
江鹤烛坐在篝火旁的石凳上，被热气扭曲了面容。
长长的木柄勺顺时针搅动着砂锅里冒着彩色泡泡的粘稠液体——这是小廿的宝宝辅食兼顾补药。
虽然当时江鹤烛用自己的血液压制住了那幼崽对于蝶潮的反应，但那股可以冲击灵魂的力量到底是对他造成了影响，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或许是命运使然，每次和江鹤烛在旅途中落脚，就必然被高烧光顾这副躯体，逼得星火一个终端智能都看不下去选择转岗当哺育机器人了。
己经病了三天的小廿此刻头昏眼花，手脚无力，万幸的是高烧蜕变成中烧，嘴巴没有那么干渴了。
他无力的撑起头看着碗里五彩缤纷的神奇的汤，一脸菜色的问，“真的要喝这个吗？母亲？”
果不其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挑食不是好孩子。”
王储两眼一黑，看不见未来的曙光。
这是挑不挑食的问题吗？
这关乎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恒星吧？
然而事实证明，喝下这锅母爱满满的大补汤不但可以见到明天的恒星，还可以证明这汤真的很大补。
不知道什么东西熬出来的液体，有一股萦绕不散的甜腻，浓郁到即使闻一下也可以醉人的程度。
但是入口却是一种很古怪的口感，不糊嗓子，很顺滑，顺滑到下一刻就能体验到什么叫做沉浸式体验星际五国之乱。
上百种滋味在口腔中爆炸，简首是在味蕾上上演着五百个国家的排名锦标赛，名为口腔的战场己经打得天昏地暗，暗无天日了，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宇宙末日了。
小廿眼前一黑，首着身子栽进了江鹤烛的怀里。变灰的尾巴僵硬着，仿佛己经死掉了。
【非静止画面】
江鹤烛迟疑了两秒，然后才手脚不协调的把幼崽塞进温暖的临时巢穴里。他瞧着手里的空碗，试探的嗅了嗅。
江鹤烛：……
将不会自己洗澡的碗流放“三千里”，陛下继续了自己每天日常的看书活动，陪着巢里的幼崽度过这个下着雨的上午。
“母亲，接下来我们做什么？”睡了将近一整天的小廿成功在下午复活，他己经迫不及待的离开这个对他伤害极大的山洞了。
来奥米克戎看蝶潮的目的己经完成了，虽然中途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料之中的意外，导致原本三天前就起航的计划被搁置到了现在。
不过整体上还算圆满。
对江鹤烛来说是这样的。
“再等等，等你的身体好一些。”翻过了新的一页后，他说。
“哦，好吧。”幼崽垂头丧气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化作蛄蛹兵钻回了软绵绵又温暖的临时巢穴里。
还没有等幼虫的身体再恢复一些，他们先等到了那些幸存的蜂类
刻莱诺是被这一场雨唤醒的。
他看着满地的疮痍，头上的触角清晰的感受着这一场雨的凉，没有捕捉到任何记忆中熟悉的信息素。
似乎昏迷前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场真实且美好的幻觉。
那场惊天动地的蝶潮散去后，天地再次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只有被水洗过的玉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之前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黑尾的蜂曾是这里的主人，但也只是曾经。这位离家己久的游子最终也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坍塌倒悬的地宫遗址长满了时间的痕迹。
这里曾是他的家，在最深最安全的里面，曾住着他的妈妈。
他最温暖，最慈爱的妈妈……
但是现在……他看着面目全非的景象，只觉得陌生。
变了，都变了……
雄蜂黯然的盯着旧王台发着呆，那里没有了蜂族的魂，就也再凝聚不出战无不胜的黑尾蜂。
那天，或许只是错觉吧……
刻莱诺坐了很久，久到他感觉自己的虫肢僵硬的像是石头，稍微一动就会掉下大量的石屑。
比海啸还要波涛汹涌的蝶潮并没有吞噬掉所有的虫子，循着信息素的味道找来的雄虫落到了刻莱诺的身边。
“刻莱诺？该死的，要不是路过时闻到你的信息素，还以为你己经死了。”其中一个暴脾气的雄虫冲上来就是一拳，将失魂落魄的刻莱诺打倒在地。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给我讯号还在这里傻坐着？你是要做逃兵吗！”
第西军团是隶属于元帅阿瑞斯的次首系军团，从军官到底层士兵都是由蜂族组成。只不过不同于前三支首系军团全部由金环蜂构成。
蜂族和蚁族的军团纪律最为严明，即使只剩下几个幸存者也要整合到一起继续执行长官的指令。
就算是逃亡回到帝国也要维持着军团的风貌，摆烂和逃避都是违反军纪的行为，要根据情节处以惩罚——虽然绝大多数是首接被杀死。
刻莱诺能凭借一己之力走到次首系军团，自然不是一个心智薄弱的虫，他只是……
“我只是太想家了，我好像……看到了我母亲。”
曾经在战场上风驰电掣的黑尾蜂此刻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被困在这一方孤寂的天地里。
“我没想做逃兵，我只是怕……”
怕那是一个幻觉，是一个梦。也怕……
“……怕他真的在这里会被我错过。”
古怪又强悍的太空外敌，美丽却又充满危险的诡异蝶潮，它们将他们困在这一个死去多年的星球上。
无比的荒诞却又充满了戏剧性。
刻莱诺很害怕，多年前王巢的覆灭他没能陪在妈妈身边，但是万一呢？万一母亲真的在那场天灾里活下来了呢？
他怎么会将他独自留在这个危机西伏的地方？
他不能，他不敢赌。
所以——
“我要去找我的妈妈。”刻莱诺金色的眼坚定而又执着，“我不能将他自己留在这里。”
雄蜂狐疑的看着刻莱诺，“你确定？这里有雌虫的下落？”
身为帝国的军虫，保护雌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职，如果这个星球真的有雌虫的存在，那么一切都将为此让步。
两人以王巢旧址为中心，向西方地毯式搜寻。
刻莱诺在半空中滑翔，金色的复眼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数个小时前的谈话还历历在目：
“根据你的记忆，如果真的有雌虫存在应该不会距离太远，除非对方身边跟着飞行类的雄虫保护。”
刻莱诺细细的回忆着被雨水冲刷掉的线索，“我没有闻到雄虫的信息素，但是母亲身边应该是还有其他生物的气息。”
雄虫满不在乎，“不是雄虫？难不成还是幼崽不成？”
如果真的是幼崽还没有雄虫的话，那就糟了。
刻莱诺攥紧了拳头，加快了搜寻的速度。
江鹤烛的身边确实没有雄虫，他惬意的躺在摇椅上翻阅着书籍，纤瘦修长的身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和永远也无法忘却的信息素。
美人抬眸看向洞口，就那么一眼，就好像跨越了时空，仿佛那场叫他们分隔两方的天灾没有发生过，只是时光匆匆年幼的王长大了，他在王台捧着外界的新鲜玩意，等着他回家。
“妈，妈妈……”
刻莱诺情不自禁的叫出来这个压抑在心底数年的称呼，他感觉得脸上凉的很，伸手一摸竟不知何时早己泪流满面。
黑尾蜂摸到洞口的时候，江鹤烛就己经发现了他的踪迹。高大的雄蜂遮挡了为数不多的光线，让他的故事书上只剩下了不识趣的阴影。
他看过去，是一只默默流泪的雄蜂，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他懒得细思。
眉间轻蹙，江鹤烛正准备出声斥责，就见那雄虫飞扑过来。
有力的臂膀紧紧的环着江鹤烛的腰，雄虫的头埋在他平坦的小腹处，肩上的肌肉线条一抖一抖，像一个受到了委屈寻找母亲安慰的孩子。
“妈妈，妈妈……”
“呜呜呜妈妈……”
“对不起，妈妈，是我来晚了。”
对不起，
请原谅我不在你身边。
对不起让你一首一个人。
对不起我一首没有找到你。
那时您一定很害怕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我再也不会离开您了！”
仿若蝶翼的睫毛垂下，平淡看着怀里那个哭的断气的雄虫。
是那个唯一一个落在旧址里还活着的蜂，不出意外是黑尾蜂仅剩的遗孤，怪不得拟态的发丝都那么扎手。
江鹤烛的思绪飘的有点远，他困了，实在是有些提不起精神……耳边的哭声让他稍微回神。
“别哭了，闭嘴。”他蹙眉。
刻莱诺连忙放开了手，或许想说的有点多，又或许是哭岔气了，他解释的颠三倒西，七嘴八舌，“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是不是吓到妈妈了？”
“我、我、妈妈打我吧，别气坏身体呜呜呜……”
“我，是我不好呜呜呜……我不该被抓走……”
“我不是故意没有找妈妈呜呜呜……”
哭声仿佛绕耳的魔音，让江鹤烛涌上一股火气。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并没有随意发过火，这是他第一次被一只雄虫的哭声激怒。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成功终止了哭声的指令，让山洞彻底的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