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安阴沉着一张脸,一路无话,带沈恣回了营帐。
沈恣忐忐忑忑坐着,不停去看他的脸色,不敢说话。
没多会儿,竹山把从被窝拉出来的御医带来了。
江鹤安拱手作揖,“刘大人,半夜叨扰了。”
刘御医看了眼这位面色焦急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压下不耐烦,回礼道:“江大人客气了,此乃医者本分。”
“那就请刘大人,帮我......”江鹤安看了看沈恣苍白的脸,思量了一瞬,“我的婢女看看,她受了刀伤。”
刘御医原本还腹诽,半夜把他叫来就为了给一个婢女看伤,未免太不把他这个御医放在眼里了。
但刘御医抬头一看对面的姑娘,真乃是天姿国色,一下心中就明了,她身份一定不是婢女那么简单。
“是。”
刘御医放平了心态,走至沈恣跟前,稍微拱了拱手,“姑娘,得罪了。”
沈恣站起来,有礼地道:“劳烦刘大人。”随即坐下,侧着身子把右胳膊亮给刘御医,以便他医治。
刘御医见她胳膊上简单包扎的布条,己经被血水浸透,暗红一片,不由得脸色一沉。
随后,小心地把布条解开,因为血肉粘连,沈恣疼得皱了眉。
那伤口不深,却也不浅,被划开的皮肉己经翻卷,红肿一片,鲜血还在往外冒。
与手臂上其他洁白如玉,细腻滑嫩的肌肤相比,那伤口更显狰狞可怖。
刘御医都不由得一愣。
江鹤安更是面色发沉,眉间凝结出沉重阴影,藏着深深的担忧。狭长眼眸里透着凶狠,像两把利刃,欲把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沈恣伤口处似乎还有别的污秽,刘御医让江鹤安帮忙,将蜡烛举得近了些。
原来是一些小的灰尘和枯叶。
“姑娘这伤口还得先清洗一番。”刘御医道。
江鹤安当即就让竹山打来一盆干净的水。
水触及到伤口的那一瞬间,疼得沈恣眼眶泛泪,没忍住轻呼出声。
“姑娘,等会儿上药会更疼一些,你若忍不住......”刘御医递过来一块叠好的锦帕。
沈恣明白,意思是让她咬帕子。
现在己经夜深人静,江鹤安帐子附近还有不少勋贵子弟的营帐,她若叫得大声些,定会被人听见。
沈恣扯起一个淡然的笑,点头谢道:“多谢刘大人,奴婢能忍得住,这帕子就不必了。”
“那好吧。”刘御医道,“姑娘,我这就开始上药了。”
沈恣深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药粉洒在伤口瞬间,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深处,随之而来的是如同在烈火焚烧之感,灼痛立即抵达神经末梢,让人疼得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恣原以为自己己经做好了准备,没想到这痛是如此的猛烈。
江鹤安见她浑身颤抖,额头冷汗首冒,脸色也越发惨白,贝齿深深陷入唇瓣里,几乎要咬破皮肉。
她的手也捏成拳状,指甲狠狠埋进肉里,想要借手掌之疼盖过伤口的痛。
见她如此痛苦,江鹤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掌攥住,随着她越发痛苦,而攥得越来越紧。
他眼尾泛红,坐到她身边,将她握成拳的指节,一节节掰开,把自己的手掌放在她指尖,任由她用力发泄痛楚。
然后他紧紧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沈恣疼得快要晕过去,意识模糊之际,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引诱她,“咬我。”
她像是找到一个支撑点,牙齿重重咬上了他的肩膀。
肌肤的痛感袭来,江鹤安闷哼一声,而后快慰地笑起来。
终于不是她一个人痛了,真好。
刘御医看见这一幕,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几下就包扎好了伤口。
他抬头一看,两人还抱在一起,垂头轻咳了一声,“江大人,伤口己经处理好了,姑娘最近千万别沾水,三日后我再来为姑娘换药。”
“多谢刘大人。”江鹤安点头,“竹山,替我送一送大人。”
“是,大人请。”竹山将刘御医带出营帐。
帐内,现在就剩沈恣和江鹤安。
随着痛感减退,沈恣也清醒了些。
她从江鹤安怀中起来,目光从被她咬出血味的肩膀,移到他被她掐出血珠的手掌。
沈恣心头顿时生了些奇异的感觉。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立马站起来,背对她拿纱布将手掌缠绕了起来。
“谢......”
沈恣本想说谢谢,却被他打断,问道:“你遇上杀手了?”
“嗯。”沈恣抿了抿唇。
“详细说给我听听。”
沈恣把与杀手搏斗,和宋长砚相救的经过都说了。
烛光在他深邃的脸上跳跃,光影交错间,半明半暗的面容越发阴沉肃杀。
“你是说,那人并不想杀你?”
沈恣点头,回忆道:“嗯,他若是想杀我,我现在己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人明显是个高手,但行动间却畏手畏脚,不敢放开。
江鹤安嘴角微微抿起,指节一下下叩在桌上。
这是想要拿云雀来要挟他啊。
他如今在睿王处正得力,所以不会是睿王派的人。
禹王不屑拿弱小女子作筏子,所以也不是禹王。
那么就只剩下萧华安和萧胜,高氏,想要控制他。
萧华安和高氏若是想要找杀手,必会留下痕迹。
沈恣见他沉思,又道:“那杀手好像不会说话。”
“哑巴?”江鹤安眉头一挑。
沈恣点点头。
江鹤安指节收紧,那根本不是什么杀手,是暗卫。
是萧胜!
找死!
他面容变得越发冷硬,杀意如同冷焰,狠狠在他身体里灼烧开来。
“你先歇息吧。”
他对沈恣说罢,便起身出去了。
沈恣心内一松,今晚她太累了,一阖眼就睡过去了。
江鹤安出了营帐,便叫来竹山,“天亮之后,你回府把暗室里的案子翻出来。”
竹山一惊,“可是禹王殿下不是让您再等等吗?”
“我等不了了,他该死!!”江鹤安想起刚刚沈恣痛苦的样子,咬牙道,“这么多年的账也该算一算了。”
竹山担忧道:“可是禹王殿下那边如何交代啊?”
“今时不同往日,他会乐见其成的。”江鹤安道,“前段时间,我翻出不少案子,明面上看似折损的是禹王的人,实则拔了瑾王和睿王插在禹王这边的暗桩。他们着急让后面的人顶上去。
并且,今年皇上本没有打算要办此次的秋猎,都是贵妃可吹了不少枕边风,睿王又进了不少丹药给皇上,皇上这才同意的。”
老皇帝日渐昏庸,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但凡秋猎佼佼者,都会随心情赏赐些官职。
瑾王、睿王每年都会安排自己的人争夺。
睿王和瑾王隐隐有联手的意味,今年他们二人又安排了不少人手争夺狩猎名次,一旦得手,禹王就该着急了。
除掉萧胜,就是断睿王臂膀,禹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江鹤安回头看了看帐篷里的人,发狠道:“谁也不能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