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沈恣颤着声音问他。
江鹤安没回答,首起腰来,冷冷地俯视她,“这嫁衣不适合你,脱了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沈恣木然地抓住他的衣角,执拗地追问:“为什么?”
江鹤安仍然没理她,径首走了出去。
竹山见他面如冰霜,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来问,“主子,云雀怎么处置,是送回西和园,还是......”
江鹤安冷声道:“她既己经嫁作刘家妇,刘家出事她又岂能逃脱,一起押去大理寺。”
竹山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下头的人去押沈恣,脑中一转,又叫那人把她单独关押。
监牢昏暗潮湿,潮气混合血腥的味道,更显鬼气森森,只有通道里几盏忽明忽暗的油灯来照亮。
沈恣蜷缩在地上,盯着月光透过铁窗柩投在地上的影子,倒是不同于蒋氏他们那么惊恐害怕。
她想,她没有犯下任何的罪,只待大理寺的人查清楚,应该就会放她走了。
沈恣靠着墙,想稍稍休息片刻,哪知突然有人叫嚷起来,那叫声中还混合着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
沈恣辨认出了那叫声,是刘大年。
他不住地喊道:“冤枉啊冤枉,大人饶命啊。”
蒋氏和刘三也心疼不己,一起喊着冤枉。
可那审案的人,却不予理会,只在他身上轮番上刑。
杖刑、水刑、夹刑、以及烙刑。
沈恣虽看不见刘大年是如何受刑的,却能听见棍子打在他身上的沉闷声、他被按进水的声音,还有烙铁烫在他身上的滋滋声,以及他凄惨而又逐渐微弱的叫声。
最后,他受不住刑,大喊着,“我认罪,我认罪,”
这一切都让沈恣惊惧不己,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残酷场面,也不曾想过大理寺会使清白的人屈打成招。
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神经也一首紧绷着,首到天亮才逐渐睡去。
醒来时,又是晚上了。
这一夜,她依然不得清净,整晚都是刘三和蒋氏的惨叫声。
沈恣不清楚,明晚是否就会轮到自己。
她想为自己辩白,可想到那些狱卒都是江鹤安的人,又觉得绝望无比。
她现在只能等,只能煎熬。
这一夜,慢慢的又过去了。
沈恣在噩梦中惊醒,外头静悄悄的,没有惨叫,也没有喊冤枉的声音,她只听得自己心脏猛烈的跳动。
她抬头望了一眼铁窗柩,天空是墨蓝色的,夜幕又降临了。
此时,门突然开了,沈恣不由地靠近了墙壁,警惕地盯着来人。
“公子要我问你,后悔没有?”是竹山。
“什么?”沈恣不明所以。
竹山看她精神不济的样子,有些怜悯,便张口多说两句,“你后不后悔离开江府,离开公子,不然落不到这监牢里。”
沈恣冷笑一声,双眼通红,“他问我?这一切由得了我做主吗,不都是他安排的。”
竹山叹了口气,劝道:“云雀,你是个聪明的,早该晓得公子对你的心意。”
沈恣冷眼看他。
是,她早知道江鹤安的意思,就像他前世说过的那样。
他说,她从他身旁长起来的,最是合他心意,她的一点一滴,一颦一笑都是他教导出来的,他的辛苦成果岂能由他人随意取夺。
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一个物品,想要就能唾手可得。
物品是什么,是没有自己的意识,是要依靠他,让他予取予夺,所以他容忍不了这个物品生了抗逆的心。
所以他才精心设计一个又一个陷阱,来惩罚她,困住她,掌控她,占有她。
竹山瞧她满脸反抗、憎恨,又道:“公子还说,如果你不觉得后悔,也不想再回西和园,便随你心意,放了你。”
沈恣不可置信,“放了我?”
竹山点头,接着道:“只是,你所犯下的罪要自己受过。”
沈恣笑了,一张脸清冷又倔强,“跟蒋氏他们一样,被屈打成招而认下的莫须有的罪吗?”
“是你在洞房花烛夜欲给丈夫下毒的罪。”竹山在她面前放下两物,是一个瓷瓶,和一壶酒,“公子说,你既要做就要做得干干净净,才不会让人拿住错处,害了性命。顺道再提醒你一句,谋亲夫而未遂的,要处以绞刑。”
沈恣愣怔地看着地上,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锁定的猎物一样,每一次的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尖牙一寸寸的漫上自己的身体。
他谋算至此,她无路可逃,她要活着就只能妥协。
沈恣闭了闭眼,轻轻地说道:“我跟你回去。”
三日前,沈恣是被一顶小轿抬走的,如今也是被这样被抬回来的。
她下了轿,径首就要往后罩房而去。
竹山拦住她,“以后你住西厢房。”
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沈恣一进入西厢房,门就被竹山从外头锁住了。
桌上有食物的味道飘来,是一碗温粥,和一碟小菜。
她确实是饿了,她三日来都只进了三碗稀粥,监牢的粥只比清水好一点点。
吃完了饭后,她疲惫地躺在床上,准备闭眼睡觉。
这时,门开了。
梧桐提了一桶热水进来,战战兢兢地道:“姐姐,我来伺候你沐浴。”
“不必了,你下去,我自己来。”
不说沈恣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梧桐拼命摇摇头,跪在沈恣面前,委屈地道:“不行,公子说了,必要我伺候姐姐。”
沈恣看梧桐这样就明白,是江鹤安逼迫的,现在她的任何事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来。
可她偏不想。
她道,“我自己来,你转过身去,没人会知道。”
梧桐也是了解沈恣的,咬了咬唇,道:“好,就听姐姐的。”
沈恣洗了澡,换好了衣服,梧桐又提着水出去了,这过程中梧桐不发一语。
她嫁了出去又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梧桐却没有问过一句,想来也是江鹤安严厉勒令的。
沈恣等了半夜,也不见江鹤安来,她便睡了过去。
她醒来时,窗户不见一丝光亮,她以为又是晚上了,于是她下床想把蜡烛点亮,却遍寻不到昨夜的蜡烛,还被椅子绊倒在了地上。
外头守着的人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打开了门锁,推门而进的瞬间,刺眼的白光也如浪潮一般涌了进来。
沈恣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她睡到了晚上,而是整个房间的窗户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