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潜龙勿用暗观局
扈家庄，议事厅。
铁棒栾廷玉前脚刚走，后脚厅里的众人就炸开了锅。
“这祝朝奉，当真是疯了！”
扈老夫人气得手里的龙头拐杖一下下敲着地砖，发出沉闷的响声。
“勾结辽狗，引狼入室！他这是要把我们整个独龙岗，都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扈三娘手按双刀，俏脸含霜，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祖母，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联合李家庄，跟祝家庄划清界限！”
韦小宝却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末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急什么？”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祝家庄想死，咱们拦不住，但也没必要赶着去给他们陪葬。”
他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张伯，去，替本侯写两封文书。”
“一封，送去祝家庄，就说本侯奉旨巡查，听闻此地将有械斗，特来调停。让他们给本侯一个面子，把梁山的人放了，化干戈为玉帛。”
“另一封，送去梁山泊，内容大同小异，也让他们克制，别把事情闹大，一切等本侯查明真相再说。”
“记住，措辞要严厉，口气要大，拿出朝廷命官的派头来！”
扈老夫人和扈三娘都愣住了。
这都火烧眉毛了，写两封不痛不痒的文书，能顶个屁用？
韦小宝却只是笑笑，不再解释。
祝家庄。
祝朝奉接到韦小宝的文书，首接当着信使的面，不屑地将那张盖着忠勇侯大印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一个靠干爹上位的黄口小儿，也敢来教训我？”
他那张刻薄的脸上，满是鄙夷。
“告诉那姓高的，让他少管闲事！我祝家庄要剿灭梁山草寇，乃是为国除害！他要是不服，让他亲自带兵来打！”
“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梁山泊，聚义厅。
宋江和吴用等人，看着那封措辞严厉的文书，却陷入了沉默。
“哥哥，这高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黑旋风”李逵咋咋呼呼地嚷道。
“他不是朝廷的狗官吗？怎么反倒帮我们说话？依我看，首接杀下山去，把那祝家庄连同那姓高的，一起砍了算了！”
“铁牛，不得无礼！”
宋江呵斥了一句，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军师吴用。
吴用捻着胡须，眼神闪烁不定。
“这高廉，行事诡谲，非同常人。”
“他先前在济州府的手段，大家也都看到了，绝非传闻中的草包纨绔。”
“再加上，鲁智深大师如今就在他麾下，此人，敌友难辨啊。”
吴用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
“哥哥，依我之见，不妨暂缓攻打。”
“我让戴宗兄弟亲自去一趟扈家庄，探探这高廉的虚实。”
“看看他，究竟是真心调停，还是另有所图。”
扈家庄内，大摆筵席。
韦小宝热情得过分，拉着神行太保戴宗的手，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哎呀！戴院长！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来来来，满上，满上！”
戴宗被他这股子自来熟的劲头搞得有些发懵，只能赔着笑脸，一杯接一杯地干。
韦小宝只字不提战事，满嘴都是风花雪月，江湖义气。
“说真的，戴兄。”
韦小宝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拍着戴宗的肩膀。
“本侯最佩服的，就是你们梁山泊的各位好汉！”
“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快意恩仇，这才是真爷们该干的事！”
他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要不是我这身不由己，被这官皮给束缚住了，我真想上山跟你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去！”
戴宗被他这番话，说得是云里雾里，完全摸不清对方的路数。
正当他准备开口试探时，韦小宝的脸色，却突然一沉。
他挥手斥退了周围所有伺候的下人，压低了声音。
“戴兄，我拿你当朋友，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祝家庄，你们最好别碰。”
戴宗心中一凛。
“为何？”
“因为，那庄子里，有妖人。”
韦小宝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寒意。
“一股来自北方的邪门歪道，手段极其诡异，你们梁山好汉虽然勇猛，但对上那种东西，恐怕要吃大亏。”
他看着戴宗，眼神诚恳。
“我身为朝廷命官，不便首接插手你们江湖纷争。”
“但眼睁睁看着好汉们去送死，我于心不忍。”
“这样吧，我这里，倒是有个东西，兴许能给你们提供些便利。”
说着，韦小宝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卷羊皮纸，推到了戴宗面前。
“这是本侯前几日‘体察民情’时，无意中弄到的一份祝家庄周边的地形图。”
“上面嘛，也顺手标注了一些祝家庄布防的‘疏漏之处’。”
他冲着戴宗挤了挤眼，笑得意味深长。
“送给你们，拿去‘参考参考’。”
戴宗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桌上那份地图。
那上面，不仅有详细的山川河流，更有用朱笔标注的暗道、陷阱，甚至连巡逻换防的路线和时间，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什么地形图！
这分明就是一份攻破祝家庄的绝杀令！
戴宗的心，狂跳起来。
他看着韦小宝那张笑嘻嘻的脸，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这个忠勇侯，太可怕了！
他根本不是在调停，他是在递刀子！
戴宗不敢再多留片刻，他抓起地图，对着韦小宝拱了拱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多谢侯爷厚赐！戴某，告辞！”
说完，不等韦小宝回应，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梁山泊。
吴用看着那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地图，久久不语。
“军师，这高廉到底想干什么？”
宋江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是阳谋。”
吴用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几分忌惮。
“他这是想借我们的刀，去杀祝家庄的鸡。”
“他知道我们缺什么，就给我们送什么。”
“他算准了，我们就算明知这是个坑，也得捏着鼻子往下跳。”
“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远超我等想象。”
吴用站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
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
“传令下去！”
“三日之后，大军集结，按照此图，攻打祝家庄！”
“另外，加派人手，给我死死盯住扈家庄！我倒要看看，这高廉，到底在唱哪一出！”
扈家庄，韦小宝的卧房内。
扈三娘看着韦小宝，那双总是带着坚毅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困惑。
“你为什么要帮梁山？”
“祝家庄就算再不是东西，那也是我们守陵人三庄之一。你把地图给了梁山，岂不是引狼入室？”
韦小宝看着她那副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
“傻丫头。”
“祝家庄，己经不是我们的盟友了。”
“它勾结辽狗，图谋龙脉，己经成了我们最大的心腹大患，是必须要拔掉的钉子！”
“借梁山的手，除掉他们，既能削弱辽国妖人的势力，又能让我们自己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这叫一举两得，懂吗？”
扈三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总能用一些她听不懂的法子，解决掉所有麻烦。
这种感觉，让她很安心。
夜深人静。
韦小宝悄悄写了一张纸条，用最隐秘的方式，传给了潜伏在祝家庄的栾廷玉。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三日后，听我号令，里应外合。”
一切，布置妥当。
韦小宝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他望着祝家庄的方向，那里黑沉沉的，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即将被惊醒的猛兽。
他知道，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
而他，将是这场大戏，唯一的唱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