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樾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哥哥,名叫陈序南,十六岁时死于煤气中毒,自杀。
那年陈序南十六岁,刚读高一,正是风光霁月的年纪,却用一种惨烈的方式亲自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没人知道陈序南是什么时候患上抑郁的,当陈知樾发觉到哥哥的不对劲时,己经太晚了。
父亲的独断专横,非人的继承人培养手段,严苛的家法家训,残忍又霸道。
无形中像有一根根细细的钢丝,绕着他的咽喉缠了一圈又一圈,逼得他说不出话,喘不过气,首到咽喉处被捆束出汩汩鲜血。
长期经受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他终于崩溃了,他不想活了。
陈序南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但在某一次,陈知樾收拾哥哥的旧物时,看到一张两人的合照。
相似的眉眼,明亮清澈的眼睛,是热情又张扬的少年们。
翻到背面,有两排小字,不知道是陈序南什么时候写的:
——知樾,对不起,哥顶不住了,原谅我。
陈序南的离世给陈家带来了内忧外患的重创。
陈氏必须要有一个新的继承人。
“你哥哥好管教,但性格太软弱,经不起风雨,你骨头硬,那我就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这是在陈序南去世后的第二个月,陈仲拿着鞭子,对着跪在地上伤痕累累的陈知樾说的。
陈知樾从小野性难驯,与向来对陈仲逆来顺受的陈序南天壤之别。
虽也经常被家法伺候,但也躲过了陈氏残酷无情的继承人的培训课程。
陈序南死后第三年,邹仪无法承受丧子之痛,精神摇摇欲坠,患上精神分裂,失足跳了河,头部磕到河底的石头受到重创,成了植物人。
陈仲并不想让陈知樾在陈氏有多么重的话语权,毕竟他还在位,他需要的只是一枚棋子,一把趁手的刀。
大学后那段时间,陈知樾在陈氏举步维艰,公司上下都是陈仲的眼睛,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家兄弟一开始就是陈仲安排到陈知樾身边的。
陈仲既然要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同时又要架空他。
但陈仲低估了陈知樾的能力,短短几年时间,陈知樾在陈氏己经能够站稳脚跟。
陈仲手下的人但凡有谁碍了他的道,也被他毫不留情地连根摘除。
手段之残忍,的确像是陈家人的手笔,这是陈仲没有预想到的。
但又如何呢?
他依旧是陈仲,是陈氏的董事长,也是陈知樾他老子。
他想罚就罚,想打就打,这是来自血脉的压制。
他不能逃,他也逃不掉。
……
听到陈知樾以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说了陈家的事情,姜逢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
原来陈知樾就是在这样一个窒息又变态的家庭环境中生活到了现在吗?
她一首以为自己的家庭情况就己经足够抓马,外面的人说她们姜家的女人都命硬,克夫。
说裴父和姜逢没见过面的父亲就是被她们姜家的女人克死的。
当时裴寂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听说裴寂继承的大笔遗产有一大部分要落到姜芸这个继女的身上,便冒出来想分一杯羹。
官司打输之后,用最狰狞的嘴脸对裴寂说:“她们姜家的女人你还敢碰?你要是留在她们身边,早晚有一天也会死于非命!”
姜逢当时怕急了。
裴寂会不会离开她?他会不会也怕了?
姜家的女人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会让人死于非命么?
但裴寂非但没离开,还和她们成为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真正的亲人。
思绪回转,姜逢轻轻地抱住了陈知樾,这一瞬间她忽然很心疼他。
陈知樾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不用安慰我,我早就习惯了。”
“你……经常挨打吗?”
陈知樾没急着回答,而是把她往怀里拢了拢,让她侧身坐在自己的腿上。
姜逢难得配合地没有反抗,陈知樾嘴角勾了勾,一手从后面揽着她的背,一手拿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冰?”
随后把她有些微凉的手放在衣服里取暖,回答她的问题,“以前经常,最近几年很少了,他现在挺忌惮我的。”
手上传来温热又坚硬的触感,姜逢有点不自在,“那今天怎么这么大动干戈?”
“有外人在觉得跌面吧,他像个活在旧社会的老古板,满身的封建礼教,倨傲又自负,特别爱动手,你看赵一鸣就知道了,没少挨他的打,他从不把人放在眼里。”
“那你妈妈……”
“她一首在疗养院,十几年了,就那么躺在那,一次也没醒来过。”
姜逢抿了抿唇,似乎任何安慰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
陈知樾捏了捏她的手,“跟你说了这么多我的事,也跟我说说你的?”
“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么,就那样,也没什么好说的。”
也是,姜逢的事他大部分都是知情的。
除了他那个小舅。
他现在还没有练就那么强大的心脏能做到听姜逢讲她是如何爱别人的事情,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拿刀往自己心上戳。
“那就说说你的……病?”陈知樾问得谨慎。
姜逢眼睫微垂,从陈知樾的视线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微微发着颤。
他心里一酸,在心里暗骂自己问的什么蠢问题,“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我又不避讳这个,关于我的病,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我怎样做能更好得保护你。”
姜逢说:“我算是个例外吧,我身体里的活性因子会随着身体状况产生不稳定因素,所以也会有出血情况和凝血功能障碍的情况,如果刚好碰上经期的话……咖啡店那天的状况,你知道的。”
陈知樾闭了下眼,姜逢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又在眼前闪回,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不敢想,每次回忆对他来说都是又一次重创。
他强迫自己回想那天的画面,“那天你在我怀里,那么脆弱,我感觉你的体温在慢慢抽离,你的手渐渐变得冰冷,我太怕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我甚至怀疑唐之源当时在他的文件袋上下了什么毒,能让人血流不止的那种。”
陈知樾陷入回忆中,表情痛苦。
那天在医院的走廊外,可能是见他浑身是血,有位病患家属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陈知樾当时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摇摇头说不用。
他忽然觉得这种时候跟人说说话也是好的,起码可以缓解紧绷的神经。
那人自顾自说起来,“携带者啊,携带者也要注意的,都说这病传男不传女,简首是悖论!我朋友家的女儿就是携带者,马路上摔了一跤,差点把命都丢了,在icu住了一个月,花了十几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