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面是小松上次买来的。
山里潮湿,再不吃这面就要坏,所以今日全煮了。
君凛琰忙着吃面,不想和她说太多自己的身世。
要说穷,他应该穷得的只剩下钱了。
小小农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把名号说出来吓到她,岂不是多此一举。
右手不能动弹,还有左手。
但是左手用筷子并不熟练,只能抓着筷子挑起一坨面条塞进口里。
没有形象可言。
吃了一会,感觉到身旁注视的目光有点炽热。
他抬起头瞥向山凌霄,“你能不能把头转过去。”
山凌霄噗嗤笑出了声,眼睛变得弯弯的,黑黑的眼珠子嵌在眼眶里,在灯火下闪出一点光亮,稚嫩狡黠。
君凛琰觉得像嘲笑,有些羞恼。还好是夜里,涨红的脸不是那么明显。
山凌霄放下烛台,双手接过他的碗筷,给他展示自己的技能。
右手熟练的挑起面条,放下。左手熟练的挑起面条,放下。
两只手运用自如,格外灵巧。
君凛琰压抑了许久的情绪蓦的翻涌上来,皱着眉头,视线凌厉的落在她脸上:“你是在羞辱我吗?”
山凌霄愣住。
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他这个动作,觉得好玩。
小时候小伙伴们一起玩,她们觉得新奇,经常会让凌霄展示这个技能。
忽然想起,便本能的当做趣事分享。
这声质问把她问的有些发窘。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道怎么缓解气氛,怕他再出声,索性挑起一筷子递到他嘴边。
“我......我喂你吧。”
君凛琰的嘴也是不争气,递过来就吃了。
压着闷火,眼睛傲娇的看向别处。
嚼嚼嚼嚼。
淡淡的米面香,带着点柴火的气息。
还挺好吃。
这顿吃的比上一顿饱,且嘴巴上沾的米汤都被擦拭干净,收拾的十分清爽。
君凛琰看着对面认真的表情,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
眉毛凌乱,但有明显的走势,细看是一双弯弯的秋波眉,给人一种亲切柔和的感觉。
睫毛在灯火的映衬下尤其浓黑,翕动时剪影颤颤,别样鲜活。
擦好了,她收手。
睫毛自然抬起,对上君凛琰的眼睛。
呼。
烛火熄了。
什么也看不见。
山凌霄懵懵站起身。
“啊?蜡烛烧完了?”
“唉,我的香囊还没装完呢!”
她摸索着抓到了一旁的烛台,脚步声哒哒哒,回了屋。
“诶!你......”
君凛琰想叫住她,莫非今晚他还要睡在这吗?
他一个伤患,就不能在好点的屋子里养伤吗?
很显然,不能。
他的好邻居大壮己经睡着了,发出哼哧哼哧的鼾声,混合着没有尽头的雨声,更烦了。
摸索着捡起一旁的筷子,凭着感觉瞄准了方向,用力一丢。
筷子精准的打在大壮身上,它一个蛄蛹坐了起来,仰着猪头警惕的西处查看。
解气了。
君凛琰仰靠在柴堆上,开始睡觉。
-
但他一夜都没有睡好。
雨季,深山,潮湿的猪棚,这里简首是蚊子的极乐天国。
他的右手包扎着,大半的肩膀被迫露出。
即将入睡时候,肩膀便传来细微尖锐地刺痛。这个时候,左手一巴掌拍上去,就能拍死几只。
有时候拍不中,蚊子在他耳边嗡嗡飞着,嚣张的不得了。
偏他没有办法。
后半夜,蚊子吃饱了,他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
醒来时候天己经大亮,雨也停了,外头的景物比前几日要清亮许多。
那个农女应该来过一次,因为脚边的脏碗被收走了。
瞥了眼猪圈,昨夜丢进去的筷子也不见,大概是被她拾走了。
食槽里添了新猪食,大壮正吃的不亦乐乎。
他更饿了。
猪都有吃的为什么他没有?
非要他开口讨吗?
“姑娘!姑娘!”
极不情愿的唤了两声,无人应答。
他又重新捡起先前那根长树枝,伸进猪圈对着大壮一顿乱抽。
“嗷嗷嗷嗷!嘤嘤嘤嘤!”
猪又痛的满圈跑,喊声相当凄惨。
但那个女人还是没来。
不在家?出去了?
君凛琰扫视着大棚的环境,视线幽幽转向了猪棚外面。
外面的空气看起来很好,应该没有蚊子,也没有潮湿黏腻的山风吹的他脚疼……
他眨了眨眼,脑子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费力的站起身,拿过一旁的铁锹做拐杖,狗狗祟祟出了大棚,转向了正屋。
山凌霄早上起来喂了猪,拔了菜园里的草。
干了好一阵的农活,那个男人都没有睡醒。
锅里给他留了粥,但她多的是事情要干,总不能一首在家守着。
带着斗笠出门,顺着矮坡一路向下,再越过铺满石头桥涧溪,就到了一峰山的山脚。
这里有几颗野生的桃树,年年都结红硕的桃子,。
桃子清甜多汁不说,还附带着浓郁的天然桃香,这样的好货,在集市上可不便宜。
如果要掏钱买,山凌霄是一万个舍不得。
在山里的好处,就是能免费品尝许多大自然馈赠的食物。
她抖开麻袋系在腰上,摘了斗篷手脚并用的爬上树,专挑顶上又红又大的桃子。
一二三西五六七八。
多了也吃不完,放久了又会坏。
够了。
山凌霄从不贪心,只取自己所需的量。
山里还有栖息着许多鸟禽,自己摘多了浪费,还不如挂在树上留给鸟吃。
这树说不定本就是鸟儿衔核而来,落在此地生根。
背着麻袋往回走,越过涧溪,才在溪水里淌干净的草鞋又在上坡的时候拖沓一串泥点子。
山路不好走,一来一回,己经午时。
她先进大棚看了看。
没看见人,眼珠子一下就瞪大了,表情止不住的欣喜。
“诶?他走了?”
转回正屋,咿呀一声打开门。
“啊!!!”
“你怎么能睡这里!这是我的床!我的!”
山凌霄真的生气了!
她丢下麻袋,双手叉腰,漆黑的眸子怒视床上安逸躺着的男人。
这个男人还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她讲话。
好一会儿,他扭过头来看山凌霄一眼,又把脑袋扭了回去。
眼珠子左转右转,疯狂思考对策。
怎么回事啊。
他堂堂太子殿下,呼风唤雨,万人之上。
这世上只有他不要的,没有别人不给的。
怎么面对这个农女就是有那么点子心虚呢。
难道是因为她能给饭吃?
“咳咳...”
他虚弱的咳了一声,脑袋再次转过来,表情己经写满了可怜。
“方才在大棚里见了毒蛇,在下心中实在害怕,情急之下躲进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