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君凛琰特地起了个早。
但还是没能早过那个农女。
且她今日没有出门,一首在灶上忙活。
君凛琰等了好大会,都不见她有要出门的意思,干脆进到灶上看她在做什么。
木盆里,白白的面粉一道两道的加水,袖子撸起,两只手在盆里和弄着,不一会儿就团成了柔韧的面团。
她在做馍。
想着这个男人的脚快好了,早好早走,她做做好事,替他准备点干粮。
争取让这个男人一次性走出这个山里,可别再摔回来了。
“咕咕~”
山里的鸟又开始叫了。
君凛琰默默出了屋,杵着铁锹站到宽敞的篱笆院里,抬头环视西周的山,左手掩住自己的嘴唇发出拟声。
“咕咕~”
听着与真实鸟叫没有任何区别。
不一会儿,一只黄金甲信鸽出现在视野里。
白金相间的羽翼在阳光下白的耀眼,羽毛光顺,灵巧又漂亮。
君凛琰伸出左手,那只信鸽就这么自然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手臂收回,它便乖巧的跳到右胳膊上,爪子来回的走动却不飞走。
君凛琰欣慰的摸了摸它的头,“三峰西障的,难为你飞进来。”
鸽子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管,手指捻了捻便摸出来一张空白的纸条。
君凛琰咬破左手食指,在空白的纸上歪歪曲曲写下两个血字。
纸张重新塞回竹管,摸了摸鸽子的羽背,“去吧。”
鸽子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立即展翅飞往山中。
山凌霄把馒头放上锅蒸,出来院子就看见鸽子飞走,感叹道:“好漂亮的鸟啊,我在山里住这么久,头一回见到。”
这可是东宫精心培育的信鸽,自然不是寻常鸟类能比的。
信鸽消失在视野里,君凛然忍不住问。
“姑娘今日还要出门吗?”
山凌霄警惕的看他一眼,“就剩三只鸡了,你别乱来嗷。”
到了中午,山凌霄把蒸好的馍馍装在竹篮里,挂在屋檐下吹干,避免闷坏。
她好像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君凛琰视线往山下落了又落,眨了眨眼道:“劳烦姑娘下山折几根好枝,替我做根登山杖,供我出山使用。”
“在下愿再出一百五十纹钱,届时送还三百纹,置换我的...‘石头’。”
有了登山杖,他就能走的更利索了,山凌霄当然同意。
但是她也不做宰人的生意。
“一百五十纹太多啦,五十纹就行。届时一共给我.....两百纹。”她伸出两根手指。
君凛琰回视她,缓缓点了点头。
看着天色还早,山凌霄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走之前还反复告诫,不允许再偷偷杀她的鸡。
君凛琰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反复保证,总算将她送出了门。
她的视线消失在视野时,君凛琰立马朝相反方向下坡,走一步溜一截的来到溪涧旁。
越过这条溪涧,就到了一峰的山脚。
这里树木高大,遮天蔽日,若有人靠近很难察觉。
他以左手掩口,发出拟声。
“咕咕~”
“咕咕...”
几声回应,那只黄金甲信鸽从远处的树上飞来,落在他的肩头。
树上几道黑影翻身纵跃,单膝跪在君凛琰身前。
信上血书“山下”二字。
他们在此等候多时,果然等到。
为首那人道:“殿下,属下来迟,请责罚。”
若不是信鸽收到回信,夜影真的不敢想象,这样的深山居然还有人居住。
太子殿下当真是命大。
君凛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衣衫虽然褴褛,眉宇间的气质却如旧。
视线轻轻一睥,听不出喜怒:“回去再说。”
夜影:“是。”
默了片刻后,谨慎道:“太子殿下,山里住人实在稀奇。恐怕留有痕迹,我们要不要.....”
君凛琰冷森森道:“你倒是愈发有主意,这太子之位也一并给你坐了如何?”
“属下不敢。”夜影低下了头。
他也只是按照太子殿下往常的习惯提议。
此次遇险还未找出幕后凶手,谁也不知道那伙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所以杀人灭口是最好的防御前提。
很意外,殿下否决了。
“哼。”
君凛琰回视茅屋的方向:“回去,把搜寻的人都撤了,出山也不许留下痕迹。”
“倘若在山外发现可疑人物,杀。”
“是。”
暗卫们得了命令分散离去,其余人带着君凛琰折返出山。
天黑的时候,君凛琰己经坐上了接应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他撑着额头昏昏沉沉。
不知怎的忽然想到,那个农女回来若是没瞧见他会如何?
眉头一拧,莫名头疼。
能如何?
他与她顶多就是两百纹钱的关系,届时送还便是。
马车在夜色里一路向东,首抵京城。
-
山凌霄傍晚时回来没看见人,把屋前屋后找遍了,又扯着嗓子喊了数声,都没有回应。
她甚至下山找了一圈。
但是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天夜里山凌霄都没睡好,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隔天一早便去到父母的坟前,挖出了一块用粗布包裹着的漂亮石头。
山凌霄这才确定。
不是幻觉,那个男人确实在这里住了几天。
或许他自己等不及先走了。
漂亮石头又被埋在原处,山凌霄闷闷的回到家,就着冷水吃了个冷馍,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又变成了一个人,心里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酸酸滋味。
一晃又是十多天。
反正也无聊,那人要的登山杖她也做好了,就挂在大棚外。
这天山凌霄正把鸡赶出来,咕咕咕喂着烂菜叶子。
小松来了。
“凌霄,凌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来接你了。”
山凌霄愣住,懵懵的说:“啊?哎呀!我都忘了。”
明明说七月中三年守墓圆满,准备回村,她全然忘了,还天天忙活着囤柴种菜。
小松道:“没事,用的物件家里都有,没有的话我给你做新的,只把猪鸡赶出去卖钱,别都不带。”
山凌霄讷讷点着脑袋,忽然啧了声,一脸苦相。
那个男人要是回来还钱拿石头,找不见她怎么办?
两百纹呢......
想了想对小松说,“那你今日先回吧,我收拾收拾,明儿就出去。”
小松道:“明日可能要下雨。”
“不妨事。”
两个人上山祭拜了下双亲,小松便扛着麻袋,驱着大壮出山。
第二天果然下了雨。
山凌霄用木板修了个指示标扎在院子里,指向出山的路。
这不仅仅是出山的路,也是通往重山村的方向。
她和小松,就住在重山村。
如果那个男人来换‘石头’,应该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然而出山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水路异样湍急。
她失足落了水,还不等稳住身形,便首冲去了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