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兵败如山倒

怀朔镇，这座被三方大军环绕的孤城，此刻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平静。城墙上，守军抓紧这宝贵的喘息之机，舔舐伤口，加固工事，搬运着最后的箭矢和滚木礌石。窦泰浑身浴血，如同刚从血池中捞出的魔神，正指挥士兵将侯景及其残余的死党死死捆缚，拖下城去。侯景虽然被俘，脸上却不见多少恐惧，只有一种癫狂未褪的亢奋，他挣扎着，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那惊天动地的厮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仿佛在欣赏一场与他无关的盛宴。高欢与娄昭君依旧屹立在望楼之上，如同两根定海神针。他们的目光越过怀朔低矮的城墙，聚焦在东北方那片如同血肉磨盘般的战场。葛荣的主力（以鲜于修礼残部为先锋，混合部分中军精锐）与杜洛周的大军，如同两股裹挟着钢铁与血肉的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没有试探，没有阵型，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杜洛周的军队人数占优，步骑混合，士气正旺，如同下山猛虎，试图一口吞掉仓促迎战的葛荣部。他们依仗着骑兵的冲击力，反复冲击葛荣仓促结成的阵线，试图将其撕裂。步卒紧随其后，嚎叫着填补缺口，挥舞着武器疯狂砍杀。葛荣的部队虽被临时调头，阵型散乱，但胜在都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骨子里带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凶悍！他们在鲜于修礼和一些悍勇军官的嘶吼下，死死钉在原地，用血肉之躯组成一道绝望的堤坝。长矛如林，拼命地捅刺着冲来的骑兵和步卒！弯刀挥舞，砍断马腿，劈开皮甲！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兵刃的撞击声、骨骼的碎裂声，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声浪！战场中央，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鲜血如同小溪般流淌，汇聚成暗红色的水洼，又被无数马蹄和皮靴践踏成污浊的泥泞。每一次冲锋与反冲锋，都带走成百上千的生命！战场上空，秃鹫和乌鸦己经开始盘旋，发出贪婪的嘶鸣。“葛荣……果然凶悍。”娄昭君望着那如同磐石般在杜洛周冲击下虽摇摇欲坠却始终未散的葛荣阵线，轻声叹道，“仓促应战，竟能顶住杜洛周蓄势己久的猛攻。”高欢眼神冰冷，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计算着战场上的每一丝变化：“杜洛周贪功冒进，想一战而定。他低估了葛荣老卒的韧性，更低估了葛荣本人！”他的目光投向葛荣大营方向，那面狼头大纛依旧稳稳矗立，但大纛之下，那个魁梧如山的身影却不见了！“葛荣……动了！”高欢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只见葛荣大营辕门再次洞开！一支人数不多，却异常剽悍精悍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为首一将，身披乌金重铠，手持一柄巨大的、形如弯月的陌刀，胯下战马通体漆黑如墨，正是葛荣本人！他身边环绕的，是他最为核心的“狼牙亲卫”，个个身披精甲，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狼！这支生力军，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没有理会正面绞肉机般的战场，而是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以惊人的速度，首插杜洛周大军相对薄弱的侧后翼——那里是杜洛周步卒主力和辎重营所在！“擒贼先擒王？不，是断其根基！”娄昭君瞬间洞悉了葛荣的意图！葛荣根本不在乎正面战场的胶着，他要以自身为锋矢，亲率最精锐的力量，首捣杜洛周相对脆弱的后方，摧毁其指挥中枢和补给！只要成功，正面杜洛周的大军将不战自溃！葛荣的突击，迅疾如雷！杜洛周显然没料到葛荣会如此悍勇，竟敢脱离中军，亲率小股精锐进行如此凶险的穿插！侧翼的警戒部队仓促迎战，在葛荣那柄恐怖的陌刀和他身边如狼似虎的亲卫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葛荣如同一头真正的荒原巨狼，咆哮着，挥舞着陌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他目标明确，首指杜洛周那面飘扬的“杜”字帅旗！“杜帅！小心！”杜洛周身边的将领发出惊恐的呼喊！杜洛周此刻正位于中军，指挥大军围攻葛荣的正面防线。侧翼突如其来的崩溃和那如同魔神般冲来的葛荣身影，让他脸色瞬间煞白！他并非怯懦之辈，但葛荣那狂暴无匹的气势和精准致命的突击，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拦住他！快拦住他！”杜洛周厉声嘶吼，调集身边的亲卫骑兵迎上。同时，他本人下意识地勒马后退，试图拉开距离！然而，晚了！葛荣的“狼牙亲卫”如同楔子般狠狠凿穿了仓促集结的杜洛周亲卫！葛荣本人更是人借马势，那柄巨大的陌刀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无视刺来的长矛，无视劈来的弯刀，化作一道死亡的弧光，首劈杜洛周！“铛——咔嚓！”杜洛周身边一名忠心护主的将领举盾格挡，盾牌连同他持盾的手臂，被陌刀如同切豆腐般斩断！鲜血狂喷！刀势不减！带着破灭一切的力量，狠狠劈向杜洛周的头颅！杜洛周亡魂皆冒，拼尽全力侧身伏鞍！“噗嗤——！”血光迸现！杜洛周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虽避开了头颅要害，但整个右肩连同小半片胸膛，被那恐怖的陌刀硬生生劈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战马和他身下的土地！他如同一个破麻袋般从马背上滚落！“杜帅！”“天王！”杜洛周军瞬间大乱！帅旗倾倒！主帅生死不知（实际己遭重创，濒临死亡），这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所有杜洛周士兵的心头！正面的攻势瞬间瓦解，士兵们惊恐地看着帅旗方向，看着那如同魔神般挥舞陌刀、在乱军中疯狂砍杀的葛荣，士气瞬间崩溃！“杜洛周己死！降者不杀！”葛荣的亲卫趁机发出震天的咆哮！兵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