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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德国·雪镜姻缘

执掌风 雲影流光 4628 字 2025-07-06

巴伐利亚的雪,下得比老约翰的猎枪还准。每年圣马丁节一过,阿尔卑斯山的雪线就像被谁用白粉笔重重勾勒了道线,把山谷里的木筋房、红顶谷仓全罩进软乎乎的棉絮里。这时候,村里的年轻人就该踩着单板往山上跑了——不为别的,就为等那声"咔嚓"的雪响,和某扇木窗后突然亮起的暖光。

汉斯蹲在自家阁楼里,对着窗台上的滑雪板哈气。木板边缘还沾着今早滑雪时蹭的松针,油光水滑得像玛丽烤的蜂蜜蛋糕。他摸了摸板底的红漆——那是去年冬天他和玛丽一起刷的,当时她踮着脚拿刷子,羊毛围巾扫过他手背,痒得他差点把刷子掉进雪堆。

"汉斯!"楼下传来老约翰的吆喝,"玛丽的爹让你去酒窖搬新酿的热葡萄酒!"

汉斯手一抖,差点从阁楼梯子上摔下来。他系紧皮裤腰带,蹬上磨旧的登山靴,临出门前又对着木镜理了理粗羊毛衫——那是玛丽去年送他的,袖口还绣着朵小雪花,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她初学女红时的模样。

酒窖在村西头老磨坊底下,石墙上挂着成串的葡萄藤,酒桶里飘出的甜香混着松枝燃烧的烟火气。玛丽的爹老赫尔曼正往陶壶里倒酒,铜壶嘴冒着白汽,把他的络腮胡熏得湿漉漉的:"听说你上周在雪坡上耍了个'燕式转体'?那姿势,比三十年前我在因斯布鲁克见过的滑雪冠军还利索。"

汉斯挠了挠后颈:"就是...就是想着要是摔进雪堆里,说不定能被玛丽发现。"话一出口,他的耳朵尖立刻红得像老赫尔曼酒窖里的樱桃。

老赫尔曼大笑,拍了拍他的背:"傻小子,玛丽昨天还来问,说你那块红漆滑雪板该上蜡了。"他往汉斯怀里塞了个陶杯,"拿着,这是给你的——要是有胆子,就去她家窗前喝。"

汉斯捧着酒杯,热流从掌心窜到后颈。他望着窗外纷扬的雪,突然想起七岁那年。那天他追着滚远的雪球掉进冰窟窿,是玛丽脱了羊毛手套,趴在冰面上用指甲抠住他的衣角,冻得嘴唇发紫还喊:"汉斯你抓紧!我数到三就拉你!"后来他把这事儿写进了村志,说"玛丽的指甲比山毛榉的根还结实"。

月上柳梢头时,汉斯抱着滑雪板站在玛丽家院外。木筋房的窗户透出橘黄的光,窗台上摆着个粗陶花盆,种着她最爱的雪绒花。他深吸口气,把滑雪板往雪地一搁——那板子在雪地上滑出半道弧线,像朵展开的雪花。

"玛丽!"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结霜的玻璃上,又弹回来撞进他耳朵里,"我来还你刷滑雪板的刷子!"

窗帘动了动。玛丽的身影出现在窗前,裹着条靛蓝羊毛毯,发梢还沾着烤面包的香气。她探出头,鼻尖冻得通红:"汉斯·施密特,你当我家窗台是酒馆柜台?"

汉斯没接话。他蹲下来,慢慢卸下左脚的滑雪板。木板磕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响,惊得院角的老狗"汪"地叫了一声。他单膝跪在雪里,皮裤膝盖处很快洇出个深色的圆——和去年他摔进雪堆时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玛丽·鲍尔,"他的声音比雪还轻,却比山涧的溪水还清,"我从七岁那年掉进冰窟窿那天就想说......"他摸出藏在怀里的东西,是块用红漆木片刻的雪花,"我想说,你比雪绒花还好看,比热葡萄酒还暖,比......"

"够了!"玛丽突然笑出声,把窗台上的陶壶举起来。汉斯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是老赫尔曼说的热葡萄酒,壶嘴还冒着白汽,混着肉桂和丁香的香气。

"你当这是演戏?"玛丽把壶嘴对准他,"去年冬天你摔进我家柴堆,也是这么跪的;上个月你帮我捡掉在雪沟里的面包,也是这么跪的......"

汉斯闭了闭眼。他想起上周帮玛丽捡面包时,故意把面包滚到雪沟里,就为了能多和她蹲在雪地里说两句话。此刻他跪在雪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和着远处雪橇的铃铛响。

"泼吧。"他说,"要是你泼了,我就承认我是个傻瓜,明年冬天还来给你刷滑雪板。"

玛丽的手顿了顿。陶壶里的酒晃出涟漪,在月光下像撒了把碎金子。她望着汉斯膝盖上的雪,那片白己经被体温焐出层薄冰,像块没擦干净的镜子。

"你知道我们巴伐利亚的规矩吗?"她轻声说,"单板跪雪求婚,要是被泼热酒,就是拒绝;要是收下滑雪镜......"她伸手摘下自己的羊毛围巾,"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

汉斯愣住了。他想起小时候听老人们讲的故事,说从前巴伐利亚的小伙子求婚,要踩着单板从雪山滑到姑娘窗前。要是姑娘愿意,就把自己的滑雪镜递过去——那镜子里装着阿尔卑斯山的雪,装着麦田的金,装着往后所有要一起走的路。

玛丽从脖子上摘下滑雪镜。镜框是桦木做的,缠着红绳,是去年汉斯用砍柴剩下的木料给她削的。她把眼镜递过去,指尖碰到汉斯冻得发僵的手背:"收好了,以后你要是再摔进雪堆,就用这个照路。"

汉斯接过眼镜,镜片上还留着玛丽的体温。他突然站起来,把玛丽抱了个满怀。雪地上的单板"咔"地断成两截——那是他十年前第一次滑雪时摔断的,一首没舍得扔。

"玛丽,"他贴着她的耳朵说,"明年春天我们在雪绒花盛开的地方盖间小木屋好不好?屋前挂你烤面包的木牌,屋后堆我砍的柴,窗台上摆你养的雪绒花......"

"好。"玛丽应着,把脸埋进他颈窝,"但有个条件——以后不许再跪雪求婚了,膝盖要冻坏的。"

远处传来村民的欢呼。老约翰举着火把从村道上跑来,身后跟着扛着火把的年轻人。汉斯低头吻了吻玛丽的发顶,把滑雪镜小心收进怀里。雪还在下,可他觉得,这个冬天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暖——因为有玛丽的羊毛围巾裹着他的脖子,有热葡萄酒的香气飘在空气里,有阿尔卑斯山的雪,正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把两个人的影子,融成了一个。

后来,巴伐利亚的年轻人中间流传着个说法:要是想在雪地里求到媳妇,得先学会三件事——会滑单板,会刷红漆,还要有双冻不僵的手。而汉斯和玛丽的小木屋前,至今还立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此处住着汉斯·施密特和玛丽·鲍尔,以及他们的三个孩子,还有那副断了又粘好的红漆滑雪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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