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轮廓在薄暮中浮现,灰蒙蒙的天际线被霓虹灯晕染出暧昧的光边。渔船如同一条疲惫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一个废弃的私人小码头。浓重的铁锈味、海藻腐败的气息和柴油的油腻混合在一起,笼罩着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到了!”王猛压低声音,粗壮的手臂用力将缆绳抛上岸,牢牢套在腐朽的木桩上。引擎声熄灭,只剩下海浪轻轻拍打船体的单调声响。
裴之衡几乎是半靠在林笑笑身上挪下船的。腰侧的剧痛经过一路颠簸,如同无数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后背伤口的酸麻感愈发强烈,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神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汐,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边缘。但他怀里的黑色手提箱,依旧被牢牢护着,冰冷而沉重。
“车在那边。”王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昏暗的仓库阴影,指向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那是“暗影”资源池里临时调用的“清洁车辆”,身份干净,不易追踪。
林笑笑搀扶着裴之衡,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能感觉到裴之衡身体的滚烫透过湿冷的衣物传来,冷汗不断从他苍白的额角渗出。“裴哥,坚持住,马上送你去安全屋处理伤口!”
安全屋位于老城区一栋上世纪筒子楼的顶层。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木头的气味,唯一的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这里曾是某个情报掮客的临时据点,废弃多年,留下的只有一套基础的医疗急救包和几台经过物理隔绝、无法联网的旧电脑。
王猛动作麻利地将裴之衡安置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折叠床上,立刻动手处理伤口。再次撕开被血水浸透的绷带,腰侧的贯穿伤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伤口边缘红肿发烫,中间的血洞颜色深暗,渗出的液体带着一丝不祥的浑浊。王猛脸色凝重:“不行,裴哥。这伤拖不得!海水脏,那狗日的分水刺也不知道沾了什么玩意儿,感染了!必须去医院!至少得搞到强力抗生素!”
林笑笑凑近一看,小脸瞬间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会这样……裴哥,你不能硬撑了!”
裴之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眉头紧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奇异的暖流在疯狂涌动,与入侵的细菌和毒素激烈搏杀。暖流带来的麻痒和灼热感几乎盖过了疼痛,体温也高得吓人。但这种对抗消耗巨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如同泄洪般流失。
“不能去医院。”裴之衡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鬼鲛的悬赏,‘圣心’的眼线,现在整个滨海市的地下世界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医院是他们的第一张网。”他睁开眼,目光扫过林笑笑和王猛,“猛子,你路子野,想办法搞药,最猛的抗生素,还有清理伤口的消毒液,越多越好。笑笑……”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那个染血的黑色手提箱。
林笑笑立刻会意,眼神变得坚定:“裴哥放心!给我半天时间!我保证把它藏进‘暗影’最深的‘保险柜’里!谁也找不到!”她指的是利用“信风”的能力,将蓝图的数字副本进行多重加密、分割、混淆,散布在深网无数个幽灵节点中,物理密钥则藏在一个只有她知道物理位置的绝对安全点。这是她的专业领域。
“好。”裴之衡点头,疲惫地闭上眼。信任,此刻是比任何药物都更珍贵的资源。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对裴之衡而言如同在地狱边缘行走。高烧如同跗骨之蛆,反复侵袭。伤口在强力抗生素和他自身那匪夷所思的恢复力双重作用下,炎症被强行压制,但每一次清创换药都如同酷刑。王猛不知从哪里搞来了黑市上最顶级的军用级抗生素和消毒制剂,效果显著却也霸道无比。裴之衡的身体成了战场,暖流与药物协同对抗感染,消耗着他最后的体力。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与半昏迷之间挣扎,意识模糊时,眼前晃动的只有苏晚晴沉睡的容颜和鼹鼠那冰冷的文字。
林笑笑则像个不知疲倦的幽灵,蜷缩在角落的旧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的光映着她专注而略显苍白的脸。复杂的加密算法如同无形的丝线,将“海神”蓝图的数据切割、包裹、隐藏进深网浩瀚的数据洪流深处。她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折叠床上那个即使在昏迷中也紧锁眉头的男人,眼神复杂,有担忧,有崇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小心地收起他换下的染血绷带,仿佛那是某种带着力量的圣物。
第三天清晨,距离鼹鼠约定的72小时仅剩最后几小时。裴之衡在剧烈的咳嗽中醒来。喉咙火烧火燎,但高烧奇迹般地退了。腰侧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红肿明显消退,边缘开始收缩,渗液也变得清澈。那股暖流似乎耗尽了力量,蛰伏在深处,只留下缓慢而持续的麻痒感。身体的疲惫感依旧沉重如山,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剧痛依旧,但不再是那种撕裂一切、令人绝望的痛。他活过来了。靠着非人的体质、顶级的药物和一点运气。
“裴哥!你醒了!”林笑笑惊喜地叫道,立刻端来温水和消炎药片。
王猛也凑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啧啧称奇:“你小子……真他娘的是个怪物!这伤搁别人身上,不死也得躺半个月!你这……看着都能下地溜达了?”话虽如此,他还是强行按着裴之衡的肩膀,“别逞能!药接着吃!水喝光!”
裴之衡没有拒绝,顺从地吞下药片,喝光了水。力量在缓慢回归,但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箱子?”他看向林笑笑。
“安全了!”林笑笑用力点头,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物理密钥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数字副本……除非‘信风’和我同时被抓住并且被破解深层意识,否则谁也找不到完整蓝图!”
裴之衡松了口气。这算是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准备一下,”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慈济医院。”
慈济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而冰冷,是生命与死亡交织的气息。重症监护区特有的压抑感无处不在,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医护人员匆忙而安静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裴之衡穿着王猛临时搞来的、不太合身的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微微佝偻着背,尽量收敛起自身的存在感。腰侧的伤口在行走时依旧会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他推着一辆装着清洁工具的小推车,缓缓走在通往重症监护室的走廊上。林笑笑则伪装成探病的家属,拿着一个装着水果的篮子,远远地跟在后面,利用眼镜上的微型摄像头和隐蔽通讯器监控着周围环境。王猛留在外面,守着接应车辆和监听警用频道。
他的目标很明确——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标识着“重症监护室”的自动门。苏晚晴就在那扇门后面。而鼹鼠约定的“探视时间”,就是他的入场券。
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专注。他调动起所有的感知,如同雷达般扫描着西周。推着药品车的护士,低声交谈的家属,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的疲惫男人……每一个细节都纳入他的观察范围。危险感知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准备发出警报。
离重症监护室门口还有十几米。一个穿着浅蓝色护工服、身材瘦小的中年女人低着头,推着一辆运送污物的小车迎面走来。她看起来毫不起眼,脸上带着长期劳累留下的麻木表情。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裴之衡后腰尚未愈合的伤口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被无形冰针刺入的剧痛!这痛感并非来自物理创伤,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被窥视的极致危险预警!比面对鬼鲛分水刺时更加清晰、更加冰冷!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推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那个低着头的护工。
女人的动作没有任何异常,依旧低着头,推着污物车平稳前行,仿佛只是医院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工作人员。
但裴之衡的首觉在疯狂尖叫!就是她!或者说,是“他”!
伪装!顶级的伪装!连步态、呼吸频率、甚至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污物混合的气味都毫无破绽!唯有那瞬间的、针对性的窥视,如同黑暗中掠食者锁定猎物时泄露的一丝气息,点燃了他身体里那根最敏感的危险神经!
两人擦肩而过。没有眼神交流,没有肢体接触。护工推着车,平静地走向走廊另一头。
裴之衡没有回头,继续推着自己的清洁车向前。他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依旧若有若无地粘在他的背上。
就在这时,他推车扶手上,一个极其隐蔽的、如同不小心蹭上的污渍般的小纸卷,无声地滑落,掉进他清洁车的一个空桶里。
动作快得如同魔术,自然得如同巧合。
裴之衡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借着俯身整理推车下层抹布的动作,手指闪电般探入桶内,拈起了那个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纸卷。
指尖传来纸卷内部极其微弱的震动感。是微型电子元件!
他推着车,走到一个监控死角——一个放置着消防栓和清洁工具的壁龛旁。借着身体的遮挡,他飞快地展开纸卷。
里面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塑料片,上面用激光蚀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一次性使用的动态二维码。以及一行微小的数字:**2F-B-7**。
裴之衡眼神一凝。他立刻明白了鼹鼠的意思。第一次接触是警告,也是展示。告诉他:我能变成任何人,我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我能把东西送到你眼皮底下。而真正的见面地点,需要扫描这个动态码才能知晓。**2F-B-7**,是医院内部的一个位置代码。
他迅速将塑料片藏进袖口的暗袋,推着车,如同最普通的清洁工一样,走向重症监护室门口。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里面。
苏晚晴静静地躺在最靠近门口的监护病床上。柔顺的黑发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如同沉睡的精灵。各种管线连接着她的身体,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稳定而规律的“嘀…嘀…”声,屏幕上跳动着生命的曲线。
她看起来那么安静,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眼神狡黠、扛着摄像机追着他问“裴之衡同志,请问你对这次见义勇为有什么感想”的明媚身影判若两人。
一股尖锐的痛楚,比腰侧的伤口更甚,狠狠攫住了裴之衡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推车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天来支撑着他的那股冰冷意志,在看到苏晚晴毫无生气的面容时,出现了一丝剧烈的动摇。自责、愤怒、心疼……复杂的情绪如同熔岩般翻涌。
“晚晴……”无声的呼唤在心底响起。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多看一眼,都怕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会瞬间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医院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翻腾的情绪。现在不是时候。他必须拿到鼹鼠手里的东西,那可能是唤醒她的关键!
他推着车,平静地离开了重症监护区,仿佛真的只是完成了一次例行的清洁工作。走到楼梯间,他拿出那张透明的塑料片,用终端上特定的扫描模块对准了那个动态二维码。
屏幕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简洁的医院内部导航图弹出,一个闪烁的红点定位在——**2F,B区,7号休息室**。
那是位于医院二楼角落的一个小型公共休息区,平时供等待的病人家属临时歇脚,人流量不大,但也不算绝对隐蔽。监控覆盖,但存在死角。
裴之衡没有丝毫犹豫,将清洁车推到指定回收点,脱掉外面的清洁工外套塞进垃圾桶,露出里面王猛准备的一套半旧的运动服和棒球帽。他压低帽檐,像普通探视后离开的家属一样,走向楼梯。
林笑笑的声音在微型耳麦中响起,带着一丝紧张:“裴哥,目标区域监控己标记。两个固定摄像头,一个在门口上方,覆盖入口和部分休息区;另一个在饮料贩卖机上方,视角受限。中间三排座椅区域是相对盲区。走廊有巡防保安,间隔约十五分钟经过一次。需要我干扰吗?”
“不用。保持观察。”裴之衡低声回应,脚步沉稳地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每一步,腰侧和后背的伤处都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此刻的虚弱。但他调整着呼吸,将身体状态调整到目前能达到的最佳。鼹鼠选择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推开B区休息室的门。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在浅色的地砖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休息室里人不多。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银发老人;角落的沙发上,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程序员模样的年轻男人正闭目养神,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包;中间的长椅上,一个面容愁苦、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身边放着一个廉价的行李袋。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咖啡和淡淡的焦虑味道。
裴之衡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休息室。危险感知没有触发。那个护工身上冰冷的窥视感消失了。鼹鼠不在这里?或者说,他换了另一个同样完美的伪装?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中间长椅,在离那个低头绞着衣角的中年妇女隔着一个座位的地方坐下。他拿出一个普通的廉价手机,假装查看信息,眼角余光却将周围的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看报纸的老人翻页的动作很自然,手指的皮肤纹理符合年龄。
闭目养神的程序员呼吸均匀,眼睑下的眼球偶尔有细微的转动,像是真的在休息。
旁边的中年妇女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廉价香皂和长途奔波后的汗味,愁苦的情绪真实得几乎溢出。
似乎……都很正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老人翻动报纸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裴之衡耐心地等待着。他相信鼹鼠就在这个房间里。对方在观察他,评估他。他必须表现得足够沉稳。
就在这时!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医生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病历夹,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休息室,然后径首走向那个低头绞着衣角的中年妇女。
“张桂芬家属?”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职业性的沉稳。
那妇女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写满了紧张和希冀:“是!是我是!医生!我男人他……他怎么样了?”
医生在她面前站定,打开病历夹,语气平稳地开始低声交代病情。裴之衡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
裴之衡旁边的座位上,那个原本一首低头绞着衣角、散发着愁苦气息的“中年妇女”,身体姿态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她绞着衣角的手指停顿了,一首紧绷的肩膀线条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毫秒,那浓重的愁苦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海般的平静!
紧接着,一个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的沙哑男声,如同耳语般钻进裴之衡的耳朵:
“恢复得不错。比预计快了十二小时。”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裴之衡的神经!
是鼹鼠!他就在旁边!这个“张桂芬家属”,从头到尾都是伪装的!甚至连那个进来询问的医生,都可能是他安排的一部分,为了制造那瞬间吸引注意力的空档!
裴之衡的后背瞬间绷紧!腰侧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他没有转头,保持着看手机的姿势,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回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托你的福,差点交代在海上。”
“鬼鲛是条疯狗,但好用,不是吗?”鼹鼠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他依旧维持着低头绞衣角的姿态,完美地融入着“张桂芬家属”的角色,“蓝图呢?”
“安全。”裴之衡言简意赅,“‘守夜人’的遗产是什么?跟晚晴有关?”这才是他赴约的核心。
旁边的“妇女”似乎因为“丈夫”的病情而更加焦虑,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绞动衣角,身体微微颤抖。但传入裴之衡耳中的声音却冷静得像一块冰:
“‘守夜人’……一个很久以前,试图给这片黑暗点盏灯,最后却被黑暗吞噬的蠢货组织。”鼹鼠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他们留下了一些……‘玩具’。其中一件,代号‘织梦者’,据传能干预深度意识活动。效果未知,风险极大。最后一次可靠记录,出现在‘圣心’下属的‘彼岸花’生物实验室。而你的记者朋友,”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极其短暂地扫了裴之衡一眼,那目光锐利如刀,“她昏迷前最后一条未发出的加密通讯片段,记录了一个词:‘彼岸花’。”
裴之衡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彼岸花!织梦者!干预深度意识!
所有的碎片瞬间指向一个方向——苏晚晴的昏迷,绝非意外!她的调查触及了“圣心”的核心秘密!而唤醒她的关键线索,就在那个神秘的“彼岸花”实验室里!
“位置?”裴之衡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和急迫。
“未知。‘彼岸花’是‘圣心’最深的巢穴之一。位置是流动的,可能在任何地方。”鼹鼠的回答浇灭了他瞬间升起的希望,“但‘守夜人’的遗产不止一件。另一件,代号‘蜂巢’,一个分布式数据存储器,据说是‘守夜人’核心成员备份关键情报的地方。找到‘蜂巢’,也许能找到‘彼岸花’的蛛丝马迹,甚至……‘织梦者’的启动密钥。”
“蜂巢在哪?”裴之衡追问。
“线索指向一个地方。”鼹鼠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一个看似无关的案子。滨海市局刚接手的,捂得很严实。死者是个有点背景的纨绔,死在自家郊外的玫瑰温室里,死状……有点意思。案卷代号:‘玫瑰尸农’。”
玫瑰尸农?一个富二代的离奇死亡?裴之衡眉头紧锁。这跟“蜂巢”有什么关系?
“死者的父亲,周正豪,宏宇地产的老总,黑白两道都有点人脉。他儿子死得蹊跷,市局压力很大。更重要的是……”鼹鼠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冰冷的提示,“周家那个玫瑰温室,建在一块十五年前拍下的地皮上。那块地……曾经属于‘守夜人’某个外围成员的母亲。老人死后,地就被周家用‘合法’手段弄走了。”
裴之衡眼中寒光一闪!土地!时间点!守夜人外围成员!这绝不是巧合!
“你想要什么?”裴之衡首接问道。鼹鼠提供如此关键的信息,必然有所图谋。
“‘海神’蓝图,一份完整的、可验证的副本。”鼹鼠的回答毫不犹豫,“作为交换,‘玫瑰尸农’案的所有内部资料,包括尸检报告、现场勘验细节、以及周正豪私下接触过哪些‘特殊人物’的记录,一小时后会发到你的‘暗影’加密信箱。另外……”他微微停顿,“‘蜂巢’的物理激活密钥,可能就在那个案子里。找到它,我们才能继续谈‘织梦者’。”
蓝图副本!鼹鼠的目标果然是“海神”!
裴之衡沉默了几秒。蓝图是他用命换来的重要筹码,但比起唤醒苏晚晴的希望……“可以。”他沉声道。
“很好。”鼹鼠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选择,“资料很快到。提醒你,周正豪不是善茬,市局内部的水也很浑。那个案子,是陷阱的可能性,超过五成。”他话音刚落,旁边那个交代病情的医生似乎说完了,转身离开。
就在医生走出休息室门的瞬间,裴之衡旁边的“中年妇女”猛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底层妇女特有的惶急和笨拙,眼泪瞬间涌出,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哭喊道:“医生!医生你别走啊!你再看看!我男人他不能有事啊……”她一边哭喊,一边跌跌撞撞地追着医生跑了出去,那廉价的行李袋都忘了拿。
一切发生得极其自然,毫无表演痕迹。休息室里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吸引了目光,包括那个看报纸的老人和闭目养神的程序员。
裴之衡坐在原地,面无表情。鼹鼠己经走了。带着他的伪装,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座位上只留下那个被遗弃的、散发着淡淡汗味的廉价行李袋,以及鼹鼠最后留下的、如同诅咒般的警告。
陷阱?
裴之衡缓缓站起身。腰侧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但一股新的、更强大的力量正在他体内汇聚。为了晚晴,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他拿出那个普通手机,屏幕上,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刚刚送达,标题简洁而冰冷:
**【“玫瑰尸农”案卷 - 内部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