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审讯室里的崩溃与“老猫”的踪迹
石灰窑洞外，警灯把个死寂的山坳晃成了迪厅。红蓝光疯狂闪烁，刺耳的警笛声在山壁间撞来撞去，嗡嗡回响。尘土飞扬里，刘队第一个从警车上跳下来，手里端着枪，脸色铁青，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
“裴律师！裴律师！你没事吧？！”刘队扯着嗓子吼，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扫过弥漫的烟尘和堵了半边的洞口，最后定格在裴之衡身上。
裴之衡正慢悠悠地从那勉强能过人的石头缝里钻出来，拍了拍冲锋衣上的灰白色粉尘，又推了推他那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除了衣服脏点，头发乱点，看着跟出门遛弯回来差不多。
“没事儿，刘队，来得正好。”裴之衡声音挺平静，指了指洞里，“里面，两个持刀的，一个腿折了，一个肋骨估计够呛，都没啥战斗力了。哦，还有，”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洞最里面，粉尘底下埋着几个硬纸箱，裹着塑料布，味儿不对，看着像‘硬货’。”
“硬货？”刘队眼神一凛，立刻挥手，“一队！进去控制人！小心点！二队！警戒外围！三队！跟我进去看东西！技术科的！准备取证！”
警察们训练有素地冲了进去。很快，洞里就传来几声短促的呵斥和痛苦的呻吟。两个被揍得七荤八素的刀手像死狗一样被拖了出来，铐得结结实实。技术科的人戴着口罩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厚厚的粉尘，开始处理那几个散发着怪味的可疑箱子。
洞口外面，老赵头还瘫在草堆里，裤裆湿了一大片，眼神发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儿，只剩下筛糠一样的哆嗦。两个警察过去想把他架起来，他“嗷”一嗓子，跟杀猪似的，死死抱着旁边一棵枯树不撒手，嘴里颠三倒西地嚎：“别杀我！别杀我！我啥也不知道！都是他们逼我的！放过我孙子啊！”
刘队皱着眉看着老赵头这副怂样，又看看旁边气定神闲的裴之衡，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走过去，拍了拍裴之衡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裴老弟，这老小子…你撬开的？”
裴之衡笑了笑，没否认：“吓破了胆，稍微推了一把。刘队，重点在里头那几个箱子，还有…”他指了指被拖走的两个刀手，“撬开他们的嘴，比撬老赵头难，但更有用。另外，”他掏出手机，调出昨晚录的老赵头在窑洞口用对讲机哀求的那段视频，“这个，算佐证。”
刘队接过手机，快进着看完那段视频，眼神越来越冷：“好！够分量！这老东西！回去就给他上手段！”他收起手机，又看向洞里正在取证的箱子，“那玩意儿…真要是‘硬货’，这案子可就捅破天了！”
“是不是，查了就知道了。”裴之衡目光扫过山坳深处，“不过刘队，我觉得，这石灰窑洞里的‘大礼’，恐怕跟大王庄废窑厂排的那些毒水…是一套的。‘络腮胡’那条线，得抓紧了。”
县局审讯室。惨白的灯光照得人无所遁形。
老赵头缩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对面坐着刘队和一个做笔录的年轻警察。刘队没拍桌子，也没吼，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像两把冰锥子，首往老赵头骨头缝里钻。桌上，摆着裴之衡的手机，屏幕定格在他昨晚在破窑洞口佝偻着身子哀求的画面。
“赵宝山，”刘队开口了，声音不高，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心上，“说说吧。大王庄废窑厂那毒水，是怎么排的？黄老西，又是怎么死的？还有，今天这石灰窑洞的陷阱，谁安排的？你给谁当的眼线？那个下巴有络腮胡、走路有点跛、右手缺了小指头的人，是谁？”
“络腮胡…跛脚…缺小指…”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老赵头猛地一哆嗦。他惊恐地看着刘队，又看看桌上手机里自己那张绝望的脸，最后目光落在审讯室那扇单向玻璃上——他总觉得裴之衡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就在玻璃后面盯着他！
“扑通！”老赵头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了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头磕得咚咚响：“我说！我全说！警察同志！饶命啊！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不干，他们就要杀我全家啊！”
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像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全吐了出来：
“大王庄那毒水…是…是‘老猫’让排的！黄老西就是他手下跑腿的！具体排的啥，我…我真不知道啊！就知道味儿大，死鱼！‘老猫’就让我盯着点大王庄那边，别让人发现，特别是…特别是裴律师来了之后！”
“黄老西…黄老西也是‘老猫’让人弄死的！说是…说是黄老西嘴不严，可能坏事！勒死的！就…就在他家猪圈里！我…我第二天才知道！吓死我了！”
“今天这陷阱…也是‘老猫’！他让人给我塞纸条！让我把裴律师引到石灰窑洞！说只要裴律师进去了…就…就不用我管了…那落石…那刀手…都是他安排好的！跟我没关系啊！”
“络腮胡…跛脚…缺小指…”老赵头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就是‘老猫’！周永贵！外号‘周瘸子’！大王庄隔壁周家坨的！以前在化工厂干过！后来厂子倒了，他就…就干起了这缺德买卖！右手小指头是以前在厂子里让机器轧掉的！下巴那胡子…从来就没刮干净过！走路…右脚有点跛！”
“周永贵？周瘸子？”刘队眼神锐利如刀，“他人在哪儿？”
“不…不知道啊！”老赵头哭嚎，“他神出鬼没的！平时…平时就窝在周家坨后山脚他那个…那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废品收购站里！那地方邪性！外面收破烂，里面…里面指不定干啥呢！我…我就知道这么多！真的！警察同志！饶了我吧！”
刘队猛地站起身：“周家坨后山脚！永贵废品收购站！立刻定位！通知所有人！准备抓捕！”他抓起对讲机，声音斩钉截铁：“各小组注意！目标锁定！周家坨后山脚，永贵废品收购站！嫌疑人周永贵，绰号‘老猫’、‘周瘸子’！特征：络腮胡，跛脚（右脚），右手缺小指！极度危险！可能持有武器！重复，极度危险！立刻行动！”
刺耳的警笛声再次撕裂县局的宁静。一辆辆警车如同离弦之箭，闪烁着夺目的红蓝光芒，冲出大院，朝着周家坨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卷起一路烟尘！
裴之衡就站在县局大楼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警车呼啸而出的壮观场面。他手里端着杯一次性纸杯装的热水，袅袅热气升腾，模糊了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神。
苏晚晴和林笑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显然是刚得到消息。
“怎么样？抓到了吗？”苏晚晴急切地问，相机还挂在脖子上。
“刘队亲自带队去了，周家坨，废品站。”裴之衡喝了口水，语气平静，“老赵头撂了，主犯叫周永贵，外号‘老猫’、‘周瘸子’，特征全对上了。”
林笑笑拍着胸口：“太好了！总算揪住尾巴了！”
苏晚晴却皱着眉：“废品站？那种地方地形复杂，容易藏人，也容易设陷阱。刘队他们…”
“刘队是老刑侦，经验丰富。”裴之衡放下纸杯，目光投向警车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下去，“不过，‘老猫’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排毒水，杀人，设陷阱…绝不是善茬。他那个废品站，指不定真藏着什么‘惊喜’。”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窗外冰冷的天光。
“走，”裴之衡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我们也去周家坨。离远点看着。这‘老猫’最后怎么个抓法，我得亲眼瞧瞧。”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容错过的兴味。这盘由荒诞开局、沾满毒水与鲜血的棋，终于到了擒王的关键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