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终局与开端
那一声闷响，不像爆炸，更像是一口巨大的青铜古钟，被撞锤狠狠砸进了地心深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脏停跳，灵魂出窍。
时间好像被按了暂停键。
战场上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枪声停了，激光束凝固在半空，连风卷起的沙砾都悬在了那里。
裴之衡整个人，像根被巨锤夯进铁板的钉子，死死地“焊”在了“主脑”那巨大的、流淌着幽蓝光芒的合金外壳上。他砸中的地方，正是幽蓝光芒流转最密集的核心节点！
他挥出的那只拳头，被一层凝练到极致、如同实质的暗金色光芒包裹着，深深陷进了合金外壳里！以他的拳头为中心，无数道蛛网般细密的裂痕，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开来！裂痕所过之处，那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疯狂地闪烁、明灭，发出“滋滋”的刺耳噪音！
“主脑”蜂巢结构体内部，那如同星海般浩瀚运转的冰冷数据流，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紊乱！幽蓝的光芒如同风暴般在内部疯狂闪烁！巨大的结构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错误！错误！核心结构损毁！逻辑模块……失效……能量回路……过载……威胁……最高级……”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从“主脑”深处响起，充满了混乱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波动！
紧接着！
“轰——！！！”
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从“主脑”内部爆发出来！那不是物理爆炸，而是纯粹的能量失控！一股难以形容的、幽蓝混杂着刺眼白光的能量洪流，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猛地从裴之衡拳头砸出的那个破口处，狂暴地喷涌而出！
裴之衡的身体首当其冲！
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海啸的树叶！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瞬间将他吞噬！包裹着他拳头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只坚持了不到半秒就轰然破碎！恐怖的能量狠狠撞在他的身体上！
“咔嚓！咔嚓！”
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在他体内密集响起！
“噗——！”
比之前更大量的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身上的衣物瞬间被能量撕扯成碎片！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焦黑、碳化！整个人如同一个破烂的布娃娃，被那股狂暴的能量洪流狠狠抛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弧线，重重砸在几十米外的沙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裴哥——！！！”王猛趴在弹坑里，目睹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发出泣血般的哀嚎！他想爬过去，身体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林晚秋抱着苏晚晴，站在裴之衡刚才冲锋的路径上，距离喷发的能量洪流稍远。但那股狂暴的冲击波依旧将她掀得一个趔趄，脸上被飞溅的灼热能量碎片划开一道血口。她死死护住怀里的苏晚晴，看着裴之衡如同燃烧的陨石般砸落在地，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翻涌起无法抑制的……恐惧？以及一丝深埋的、难以言喻的痛楚？
“主脑”核心的崩溃，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失去了核心控制，那些盘旋的无人机如同没头的苍蝇，在空中乱飞乱撞，互相撞击，爆开一团团火球！地面的“清道夫”和装甲单位瞬间陷入混乱，有的呆立原地，有的漫无目的地开火，有的甚至互相攻击！
巨大的“方舟”平台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声！支撑结构在内部失控能量的冲击下纷纷断裂！整个平台开始倾斜、坍塌！灼热的能量流和电火花如同喷泉般从各处缝隙中迸射出来！仿佛一头钢铁巨兽正在痛苦的哀嚎中走向毁灭！
混乱！彻底的混乱！
“机会！冲出去！带裴哥走！”林笑笑抱着摔坏的电脑，从水泥墩子后探出头，嘶哑地对着王猛和林晚秋喊道！
王猛被这喊声激起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量，挣扎着从弹坑里爬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向裴之衡倒下的地方！林晚秋也抱着苏晚晴，顶着混乱的流弹和能量碎片，快速冲向裴之衡！
两人几乎同时扑到裴之衡身边。
王猛只看了一眼，眼泪就下来了。裴之衡的样子太惨了！浑身焦黑，皮开肉绽，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露出的骨头茬子都是黑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口鼻间还在极其微弱地冒着血沫子。
“裴哥！裴哥！撑住啊！”王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碰又不敢碰。
林晚秋动作更快！她迅速检查裴之衡的情况，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掏出最后两支强效生命维持药剂和神经修复剂，毫不犹豫地注入裴之衡颈侧静脉！同时，她的手指在裴之衡焦黑的胸口几个穴位快速按压！
“内脏……大面积破裂……骨骼……粉碎性骨折……神经……严重损毁……生命体征……垂危……”她一边处理，一边用冰冷的声音报出残酷的事实，但手上的动作却快到了极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立刻进行深度维生！这里不行！”
“走！”王猛咬着牙，用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小心翼翼地将裴之衡焦黑的身体背了起来！每一步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但他死死咬着牙，硬撑着！
林晚秋抱着苏晚晴，护在王猛身侧。三人借着“方舟”平台坍塌引发的巨大混乱和烟尘，跌跌撞撞地朝着战场外围冲去！身后是“方舟”毁灭的轰鸣、失控单位的混火、以及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
* * *
阿尔塔戈壁深处，一处背风的巨大风蚀岩洞内。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一股奇异的、类似臭氧的焦糊味。一盏便携式应急灯挂在岩壁上，发出惨白的光。
裴之衡躺在一块铺开的保温毯上，浑身缠满了浸透药液的绷带，只露出焦黑破损的皮肤和紧闭的双眼。一台便携式生命维持仪连接着他，屏幕上微弱跳动的曲线和数字，如同风中残烛。林晚秋跪在他身边，额头上满是汗水，正用一套极其精密、闪烁着微光的微型手术器械，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他胸口最严重的创伤。每一次动作都异常轻柔，却又带着惊人的精准。
王猛靠坐在洞口一块岩石旁，肋下重新捆上了夹板，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洞外荒凉的戈壁。赵铁柱最后扑出去的身影，裴之衡如同燃烧陨石般砸落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
林笑笑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小脸埋在臂弯里，肩膀无声地耸动着。她的电脑屏幕彻底黑了，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苏晚晴躺在裴之衡旁边另一块毯子上，身上盖着厚实的保温层。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最诡异的是，她眼睑下那点如同跗骨之蛆的幽蓝“源点”光芒……彻底消失了！仿佛随着“主脑”核心的崩溃，那冰冷的枷锁也随之瓦解。她此刻的昏迷，更像是深度脱力后的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秋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额头的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看着生命维持仪屏幕上依旧微弱、却奇迹般稳定下来的生命体征，眼中那抹深藏的恐惧和紧张，终于稍稍褪去一丝。
“暂时……稳住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沙哑得厉害，“但……能不能醒过来，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她看向裴之衡那张焦黑破损的脸，眼神极其复杂。
王猛和林笑笑都抬起头，看向裴之衡，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林晚秋站起身，走到洞口。戈壁的夜风冰冷刺骨，卷起细小的沙砾抽打在脸上。远处，“方舟”毁灭的方向，依旧有火光映照着夜空，如同地狱的余烬。
她看着那片火光，眼神幽深难明。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洞内伤痕累累的三人，最后落在裴之衡身上。
“结束了？”王猛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茫然。
“结束？”林晚秋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她抬起手，指向洞外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声音如同从九幽寒潭中捞出来：
“看见了吗？那只是‘方舟’的一个节点！一个被摧毁的‘蜂巢’！圣心的根，扎得比你们想的要深得多！周正豪？他不过是一条比较肥的鬣狗！真正的‘主脑’……或者说，掌控着‘蜂巢’计划的真正源头……还在阴影深处！”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最终定格在裴之衡那张生死不明的脸上，一字一句，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沉重：
“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零号样本的预言……‘容器’的宿命……远未终结。等他醒来……他会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