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宣战
陵园的风夹杂着泥土与松柏的苦味，呜咽着卷过新坟。肃杀与混乱随着赵启明被戴上厚重的信息屏蔽头盔、连同那张被江之辰徒手扯断数据线的老旧加密本一起被拖离现场而暂时平息。
但那无形的沉重却更甚于泥土。江之辰后背被淬毒飞针冲击的位置传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撕裂的肌体，冷汗浸透了防割内衬。他强行压下喉咙里再度翻涌的腥甜，目光扫过惊魂未定、各怀心思的宾客，最终落在林千寻身上。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冰封般的苍白。赵启明被捕，沙漏的一个实体爪牙被拔除，但江之辰替她挡下的那一针，和她亲眼目睹他嘴角溢血的样子，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那些在葬礼上喧嚣的权力争夺、恶毒污蔑，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林家再大，财富再多，没有了眼前这个以命相护的男人，还有什么意义？
她走到江之辰身边，没有看那些被安保虎视眈眈围住的赵元、王锦明等人，也没有理会那些试图上前关切的其他宾客。她的眼中只有江之辰。她用指尖极轻、极快地触碰了一下他渗血的嘴角边缘，指尖沾染上那抹刺眼的红，那温热瞬间灼痛了她的皮肤。
“你……”声音嘶哑干涩，几乎无法成调。
江之辰轻轻摇头，一个细微的眼神示意阻止了她的追问。他反手抓住她微凉的手腕，动作不容置疑，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无恙”的信号，力道却异常沉稳。他看向李特助：“李叔，后续收尾，按A预案处理。赵元、王锦明‘护送’回集团安保隔离室，全程录音录像。其他与赵启明有异常信息交互记录的，名单交给警方的同时，内部安全核查组即时介入调查。”
“明白！”李特助眼神锐利，立刻指挥安保动起来。
江之辰不再多言，牵着林千寻，在周明和几名核心安保的护送下，无视身后各种复杂的目光，快步离开这弥漫着死亡与阴谋气息的陵园。他挺首的背影如同受伤的雄狮，将林千寻护在身侧阴影处，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寒风与窥探。
林家大宅，顶层私密医疗室。
淡蓝的冷光无影灯下，专业医疗团队快速而有序地忙碌着。江之辰褪去了染血的黑色西装和特制内衬，露出的后背肩胛骨附近皮肤一片深紫色骇人淤血，中心点有个微小的破口，边缘带着诡异的青蓝色泽。医生小心翼翼地用特殊探针取样，脸色凝重：“毒素分析结果最快半小时出来。冲击力非常大，撞击点附近的肌肉纤维有明显撕裂伤，万幸防割层和内置的柔性陶瓷插板卸掉了大部分物理动能和穿刺深度，否则……”医生没有说下去。
林千寻站在一旁，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陷掌心，强迫自己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处。那视觉冲击远胜过之前任何一次技术战场上的惊涛骇浪。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强行钉在刑架上的囚徒，眼睁睁看着最珍视的一切在被撕碎。
江之辰趴在医疗床上，面色因失血和疼痛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他通过加密信道遥控指挥：“周明，以赵启明被抓捕点为中心，给我调取陵园周边五公里内所有监控记录！尤其是葬礼开始前三小时内，进入陵园范围的所有车辆、人员！包括……清洁工、花匠！重点是携带特殊工程维护工具箱或穿着非墓园标准制服者！所有可疑目标面部，与集团人事档案库交叉比对！蜜罐系统实时辅助追踪其电子轨迹！”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冰碴：“赵启明那个加密本，交给许专家（许多钱）。告诉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天亮前，我要那里面除了葬礼预约记录外，所有隐藏的、被抹除的、哪怕最不起眼的操作日志和临时缓存碎片！我要知道他死前最后几个小时，通过那台破烂东西究竟做了什么！连了什么！发了什么！”
他绝不会相信赵启明这个级别的技术傀儡只藏了一根飞针！那台加密本，很可能埋着更深的毒钩！
林千寻听着他冷静到极致的指令，看着他布满冷汗的额角，心中的煎熬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隔壁休息室，“砰”地关上了门。
医疗室内只剩下器械的滴答声。江之辰闭上眼，强行调息，压制着翻腾的气血和刺骨的疼痛。每一次肌肉的收缩都如同刀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林千寻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己经洗去了一切泪痕，重新变得肃穆冰冷，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失控从未发生。但她手里捧着一个古朴考究的红丝绒首饰盒，走到医疗床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首饰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样式极其简洁的男式铂金指环。指环的内圈刻着极其微小的“千寻”二字。
这是……婚戒？
江之辰抬眼，看到林千寻眼中那一片沉寂之后重新燃起的、更加冰冷的火焰。那火焰里，有对逝者的承诺，有对伤者的愧疚，更有对敌人刻骨的仇恨和玉石俱焚的决心。
她拿起那枚指环，指尖依旧冰凉。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多余的温存，如同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她拉起江之辰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将那枚戒指缓缓地、坚定地推上了他的无名指根部。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一丝分量，烙印在肌肤之上。
“江之辰。”林千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医疗室细微的杂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老爷子走了。林家……只剩下我们了。”
“你为林家流的血，我看见了。”
“你替爷爷还的债，我记下了。”
“现在……”
她微微俯身，冰冷的指尖拂过他汗湿的鬓角，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眸子深深望进他带着疲惫却更加深邃的眼睛：
“该是我们……一起讨债的时候了。”
她的话语如同淬火的宣言：
“把葬礼前发出去的‘观礼名单’给我。”
“还有……”
她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地狱吹来的寒风：
“赵启明供出来的、王家埋在我们家里的那只……叫‘玉佛’的老鼠尾巴，也该揪出来祭旗了！”
讨债！
这是林千寻在承受了丧亲之痛、目睹了伴侣为她挡杀身之祸后，凝聚了所有意志发出的血色战书！她彻底抛开了新嫁娘的娇柔，撕碎了商业精英的温雅，只留下一尊被战火和仇恨重塑的复仇女神像！
江之辰感受着无名指上传来的冰凉禁锢感，那不再是单纯的契约象征，而是同坠深渊、同饮敌血的镣铐与勋章！他看着林千寻眼中那决然的、甚至带着毁灭倾向的冰冷火焰，那光芒将他因伤痛而略显涣散的目光重新点燃，凝聚起更加暴戾、足以焚烧一切的杀意！
他反手，用力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掌。冰冷与温热交织，传递着同样惨烈而执着的决心。
“名单在我随身平板里，需要我密码。”江之辰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如同战鼓擂响，“至于‘玉佛’……”他嘴角勾起一丝血腥的弧度，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我有个办法……用我们的婚礼……‘请’它出来！”
窗外，夜色己深。城市华灯初上，霓虹在深秋的寒气中闪烁着虚假的繁华。
而在林家大宅的顶楼，一场倾尽所有、只有血仇没有宽恕的战争，在冰冷婚戒的见证下——
己然宣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