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桑田怎么不让你死在那里！
家里还是安装了暖气，是林寒云出资的，用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钱。
半夜桑宝衣还是被冻醒的，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体又冷又热，打开灯自己往浴室走去。
林寒云推开卧室门，臂弯里搭着熨帖的羊绒大衣，他刚忙完创业还有学校的事，一进来就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甜腻焦灼感。
“宝衣哥？”
回应他的，只有浴室方向传来的扭曲呜咽，伴随着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哐！哐！
林寒云心下一沉，快步走向虚掩的浴室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立在门口，手中的羊绒大衣“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桑宝衣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在冰冷潮湿的瓷砖上疯狂地弹动、抽搐。
“出去！”语调尖锐。
“你怎么了，宝衣哥？”
“桑田呢，让他来。”
“他不在。”
桑宝衣脸色灰败如死人，五官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大颗大颗的冷汗混着涕泪糊了满脸。
而胳膊和和其他能被指甲够到的地方，几乎都被挠烂了，此刻往外渗着血。
身下是呕吐出的黄绿色秽物和斑斑血迹。
林寒云的西肢百骸，在这一刻好像被冰冻。
他不傻，再加上身处边境，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情况。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戒毒？！
桑宝衣？！用这种…近乎酷刑的方式？！一股尖锐的疼痛毫无预兆地刺穿了林寒云的心脏。
那双失焦的、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睛，竟然在林寒云身上短暂地“聚焦”了一下。
桑宝衣挣扎停顿了一瞬，被捆绑的身体剧烈地起伏喘息，然后，一个嘶哑、破碎的声音，从那咬烂的毛巾边缘挤了出来：
“林…林寒云？”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却死死钉在林寒云脸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你是云南来的，对吧？云南…云南那边…有路子…对不对？”
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喉咙里咯咯作响，口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流下，眼神里是不加掩饰贪婪和乞求：“给我…给我弄点…一点就好…就这一次！我…我他妈快死了！骨头…骨头里有虫在咬！痒！痒死了！求…求你…”
林寒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焰“腾”地一下从脚底首冲头顶！那份因震惊而生的心疼瞬间被滔天的怒火覆盖。
他几步冲进逼仄的浴室，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翻腾，一把扯掉桑宝衣嘴里那团恶心的毛巾，动作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桑宝衣！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 林寒云的声音失去了所有平日的清冷克制，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和愤怒。
俯下身，双手用力抓住桑宝衣被汗水浸透、冰冷颤抖的肩膀，强迫那双涣散痛苦的眼睛看着自己。
“看看我！看清楚！我是林寒云！不是什么狗屁毒贩子！云南？！你他妈脑子里除了那点要命的烂粉，还剩什么？！”
“你知不知道近十年，云南禁毒战线牺牲民警超过60人，你知不知道我最恨那种东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个家破人亡！”
“你特么消失这么久失去国外碰了这玩意？你怎么还好意思回来，桑田怎么不让你死在那里！”
桑宝衣被吼得身体一颤，但毒瘾的啃噬显然盖过了一切。
他像没听见林寒云的质问，只是更疯狂地扭动着被限制的身体，涕泪横流地哀嚎：“给我！求你了！林寒云！我知道…知道你看不起我！恨我！没关系！我特么以后给你当狗！像以前那样！随叫随到！签协议！签一百份都行！只要你给我…给我一口！一口就好！我受不了了…真的…要疯了…”
“你上一世得势后，不是爱看我穿着那些骚气的衣服，然后对我呼来喝去吗？我现在也可以穿，甚至不穿也行......”
他语无伦次，昔日那张骄矜漂亮的脸孔，此刻只剩下扭曲的丑陋和为了毒品可以抛弃一切尊严的卑贱。
“当狗？！签协议？！不穿衣服？” 林寒云听到这些话，又痛又怒。
看着桑宝衣为了那点虚幻的，毫不犹豫地要将自己重新踩回泥潭，甚至主动提出比当年更不堪的条件，一股巨大的失望和难以言喻的心痛瞬间淹没了愤怒。
他猛地松开钳制桑宝衣肩膀的手，像被烫到一样后退半步，胸膛剧烈起伏，向来热情的脸上交织着震怒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哀。
“桑宝衣…” 林寒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有对他自我毁灭的愤怒，有对他此刻痛苦的揪心，更有一种看到他为了毒品甘愿再次践踏他们之间（哪怕是扭曲）过往的、锥心刺骨的失望和…心疼。
他指着桑宝衣手腕上狰狞的勒痕、污秽的身体、因哀求而涕泪横流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沉重无比：
“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那点东西…你连当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连…连我们之间那点…那点破事…都他妈能拿出来当筹码换粉吸？！你…”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下喉头的哽塞：“你他妈，知不知道…我看着你这样…我…”
那句“心疼”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恨死你了！桑宝衣！恨死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恨死你为了那点烂粉连骨头都软了！你他妈…你他妈…”
他猛地转身，仿佛再多待一秒，会有更多过分的话说出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浴室门的瞬间，身后传来桑宝衣一声更加凄厉绝望的哀嚎，伴随着身体猛烈抽搐撞向墙壁的巨大闷响。
林寒云的脚步像被钉死在地上。
他背对着那片惨烈的景象，肩膀微微颤抖，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几秒钟死寂般的挣扎后，他猛地转回身，脸上所有的愤怒和挣扎都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取代。
没有再看桑宝衣哀求的眼睛，也没有说一句话。
大步走回去，无视地上的污秽，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的瓷砖上，双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开始去解那些深深勒进桑宝衣皮肉里的、湿透的布条。
林寒云终究，还是无法独自留他面临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