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占有欲,狠狠砸在桑宝衣的神经上。
桑宝衣的呼吸猛地一滞,脸色煞白,他不敢回头,只是僵硬点了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卧室,反手带上了门!
“砰!”
门关上的瞬间,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桑田那句话如同附骨之蛆,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我就在你身后”。
扭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仿佛那个苍白的身影随时会从阴影里浮现。
他感到恐惧和无助,但楼下会客室里林寒云的存在,像黑暗中的唯一灯塔,微弱却顽强地牵引着他。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惧,扶着冰凉的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几乎是挪动着,朝楼下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踏在烧红的炭火上,他不敢回头,总觉得身后那片阴影里,有一双死寂的眼睛在注视着他,无声地宣告着:你逃不掉的。
楼下会客室的门虚掩着,桑宝衣站在门外,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他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试图在脸上挤出一个“正常”的表情,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会客室采光很好,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上等红木家具和淡淡茶香混合的味道。
林寒云就坐在靠窗的一张单人沙发上。
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衬衫和一条普通的黑色长裤,身形挺拔清瘦。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挺首的鼻梁,头发修剪得干净清爽,露出光洁的额头。
和前世桑宝衣记忆中那个后期总是低垂着头、带着屈辱和麻木神情的林寒云不同,此刻的他,背脊挺得很首,眼神明亮锐利,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未被生活彻底磨平的棱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桑宝衣推门进来时,林寒云正端起骨瓷茶杯,动作不疾不徐。
听到声响,他抬眼望过来,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桑宝衣预想中的畏惧、讨好或者刻意的疏离,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平静,如同山涧清泉,清晰地倒映出桑宝衣此刻强装镇定却难掩狼狈的模样。
这眼神让桑宝衣心头猛地一刺。
前世,林寒云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在他初入A大,还未被自己用金钱和权势捕获之前。那是一种属于天之骄子的、带着傲骨和自尊的光芒,后来……那光芒被自己亲手一点一点掐灭了。
“桑先生。” 林寒云放下茶杯,站起身。称呼依旧是疏离的“桑先生”,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桑宝衣喉咙发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句“宝衣哥”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僵硬地点点头,走到林寒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动作竟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拘谨和疲惫。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宽大的红木茶几,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茶几光滑的表面上投下明亮的光带,也清晰地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难以跨越的鸿沟。
落地钟摆规律摆动发出的细微声响,一下下敲打着桑宝衣紧绷的神经。他能感觉到林寒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探究和一丝……困惑?这让他更加坐立不安,手心不断沁出冷汗。
“你……” 桑宝衣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找我,有事?”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沙哑的颤抖。
林寒云的目光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
这种掌控着谈话节奏的平静,让习惯了林寒云唯唯诺诺的桑宝衣感到极度不适,甚至有些……心慌。
“是有点事。” 林寒云放下茶杯,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属于优等生的条理清晰:“关于之前的‘兼职’协议。”
桑宝衣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因为这个!他来找自己,是为了那笔肮脏的交易?是来质问?还是……想要摆脱?
“协议?” 桑宝衣强作镇定,试图用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倨傲语气,但尾音却不受控制地泄露了一丝心虚。
“怎么了?钱不够用了?” 他下意识地用金钱作为武器,这是前世对付林寒云最有效的手段。
林寒云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得桑宝衣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钱,够了。” 林寒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清晰的疏离感:“我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大哥的彩礼也解决了,我很感谢桑先生当初的……‘帮助’。”
他特意在“帮助”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桑宝衣被他话语里的锋芒刺得有些难堪,同时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够了?那他来干什么?只是为了说一声谢谢?不可能!
“所以呢?” 桑宝衣的语气也冷硬起来,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耐烦,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协议还没到期吧?我记得是到你毕业?”
“是没到期。” 林寒云坦然承认,目光首视着桑宝衣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但我今天来,是想和桑先生重新谈谈这份协议的具体……执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