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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算盘城·珠暖劫

执掌风 雲影流光 4962 字 2025-07-07

徽州府往南三百里,有座被云雾裹着的城。城墙砖缝里嵌着算盘纹,城门楣上悬着九丈高的青铜算盘,每颗算珠都刻着"公平"二字。外地商队管这叫"算盘城",说城里连风都打着算盘响——可谁进了城,就再没见着活着出去的。

三十七岁的绸缎商周大川就是这么个不信邪的。他挑着两箱苏绣,跟着商队进了城。城门口的守卫举着块黑底金漆的木牌,上面写着:"入城者,身价即命价。"守卫掀开他货箱上的红布,摸了摸绣着并蒂莲的缎子,又数了数他腰间的银锭,这才在竹简上画了个"叁"字——这是他的"命价"。

算盘城的街像棋盘,每块青石板都标着数字。街边的屋子更奇,有的是三层小楼,有的是矮矮的茅棚,全看门楣上挂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伍""捌""拾",那是主人的"身价"。周大川跟着个穿青衫的小吏走,路过间矮棚时,小吏突然停住:"这是'壹'户,卖浆糊的王阿婆。"

门帘掀开,露出个白发老妇。她正用石磨碾着米浆,石磨旁摆着个破陶瓮,瓮里盛着稠稠的浆糊。小吏扯了扯周大川的袖子:"莫要多看,她的命价才值半文钱。"王阿婆抬头笑,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米浆:"客官要浆糊?五文钱一碗。"周大川摸出枚铜钱,老妇却摇头:"不收钱,您拿这碗浆糊去粘鞋底吧——我孙女儿的鞋底又开了。"

小吏的脸立刻沉下来:"王阿婆,你这是'无效交易'!"他掏出块刻着算盘纹的令牌,"按城规,命价低于十文者不得交易!"王阿婆的手一抖,石磨"哐当"掉在地上。周大川这才看见,老妇脚边蜷着个小女娃,正啃着半块硬馍,馍渣掉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

"她是我重孙女,命价......"王阿婆刚开口,小吏就打断她:"重孙女?她爹娘不要她了,你就是个累赘!"他抓起算盘噼啪拨弄,"王阿婆当前身价:叁文(破屋)+壹文(浆糊手艺)+负贰文(抚养无价值幼童)=负零点伍文。即日起,降为'负户',逐出城外!"

小女娃"哇"地哭起来。周大川攥紧了腰间的银锭,突然想起家乡被洪水冲垮的村子——那时他娘也是这样,抱着他的弟弟,被里正说是"累赘",塞进了漏雨的草棚。

他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娃的头:"这碗浆糊我要了。"他从怀里掏出块碎银,"不用找零。"

小吏的算盘"啪"地断了线。王阿婆抱着女娃首发抖:"客官,您这是......"

"我买的是浆糊,也是人心。"周大川把银锭塞给老妇,"您拿这钱给孩子买双鞋,剩下的,买碗热粥。"

当天夜里,周大川住在"拾"户的大宅里。主人是个穿锦袍的胖商人,正对着案上的算盘叹气:"今日亏了两成,都是那批丝绸——说是'吉祥纹',结果买家嫌花色土。"他瞥了眼周大川,"客官看着面善,可知道这城的规矩?命价高的住高屋,命价低的睡泥地。婚姻更妙,得拿双方的命价、家产、子嗣数去'精算匹配',像配骡马似的。"

周大川没接话。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白天的王阿婆。那间矮棚的门楣上,不知何时多了块木牌,被他偷偷刻了"拾"字——他知道,明早守卫来查,会说这是"无效篡改",可他偏要做。

第三日,周大川在集市上遇见对年轻夫妻。男的叫阿福,女的叫阿秀,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他们站在"匹配坊"前,手里攥着张纸,上面写着:"阿福命价柒,阿秀命价伍,子嗣预期零,匹配度负叁。禁止通婚。"

阿秀的眼泪滴在纸上,晕开团墨渍:"我们攒了三年钱,就为买张匹配契......"阿福攥着她的手:"要不就算了,我去码头扛包,总能养活你。"

周大川走过去,摸出块玉佩:"我有张匹配契,你们拿去。"玉佩上刻着"百年好合",是他娘的遗物。阿福和阿秀抬头,他笑着说:"这契上没写命价,只写了'愿同风雨'。"

匹配坊的老先生扶了扶眼镜:"客官,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周大川把玉佩塞给阿福,"去刻坊把名字刻上,挂门楣上。"

当天夜里,算盘城的青铜算盘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守卫举着灯笼跑遍全城,发现每块门楣上的木牌都在发光——王阿婆的矮棚挂着"拾",阿福阿秀的门楣刻着"同心",连周大川住的"拾"户,木牌上都多了行小字:"人心值千金"。

最诡异的是东市的米铺。掌柜的老钱正对着算盘发愁:"今日进米百担,按市价只能卖八十两,亏二十两。"可伙计突然喊:"客官们都抢着买!说这米香,要加钱!"老钱数着银锭,眼睛瞪得溜圆——每担米竟卖出一百二十两,银锭堆得比米缸还高。

周大川站在街角,看着这一幕笑了。他知道,是那些被他"亏本"买下的东西起了作用:王阿婆的浆糊被抢着买,说是"沾了福气";阿福阿秀的米被说成"同心米",吃了能白头;连他随便画在墙上的画,都被当成"吉祥图",卖出了天价。

第七日,算盘城的金算盘精魂显形了。那是团金光裹着的算珠,悬浮在城中心的高台上,声音像敲在青铜上:"周商人,你坏了我的规矩。"

周大川走上前:"您的规矩是命价定高低,可人心不是算盘珠,拨拉一下就能算清。"他指了指王阿婆的矮棚,那里飘着浆糊的香气;又指了指阿福阿秀的屋子,窗纸上贴着红双喜;再指了指东市,商人们正笑着把米往穷人手里塞,"您看,他们现在活得像个人。"

金算盘的算珠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响声。它慢慢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这些年被剔除的"无效交易":王阿婆给孙女儿补的鞋,阿福给阿秀编的草环,周大川娘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

"原来......"金算盘的声音轻了,"我一首算错了。"

从那以后,算盘城的规矩变了。房屋的高度不再看命价,看住了几户暖心人;食物的分量不再论斤两,论够不够填饱肚子;婚姻的匹配契上,多了"是否心疼""愿不愿意"这样的字眼。

王阿婆的矮棚翻修成了青瓦小屋,门楣上的木牌刻着"拾"——不是命价,是她现在有十个常来吃饭的邻居。阿福阿秀的"同心米"成了招牌,米铺门口总排着队,可他们总给最穷的人多舀半升。周大川的货箱里多了块新木牌,上面刻着"算盘城·珠暖劫",是他请城里的老木匠刻的。

后来,有个云游的老道士路过算盘城,摸着青铜算盘说:"这城的名字该改改了。"百姓们笑着应和:"改成'人心城'吧!"

再后来,算盘城的青铜算盘被收进了祠堂,算珠上却多了行新刻的字:"算尽天下的账,莫算人心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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