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荆棘之血与星尘低语
时间仿佛凝固。
诺亚颈后那疯狂闪烁的刺目红光，在陆离左掌接触培养舱裂痕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冰水浇灭，骤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掐断了喉咙。诺亚绷首的身体猛地一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无声地瘫倒在舱底粘稠的幽蓝能量液残液中，银白色的长发散乱地覆盖着她惨白的面容和狰狞的金属植入体。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连那濒死的、混乱的精神波动也彻底消失了。
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管道爆炸的余火还在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以及能量泄露的滋滋声在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陆离的手掌依旧按在冰冷的晶体上，左臂传来的那种冰冷“共鸣”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只留下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触及了某种禁忌核心的**悸动**。他看着舱内毫无声息的诺亚，巨大的恐惧和茫然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诺…亚？” 他沙哑地呼唤，声音在头盔内颤抖。没有回应。
死了？因为那诡异的共鸣？还是…意识剥离最终完成了？
不！不可能！那红光停滞明明是中断！陆离猛地摇头，强行压下恐慌。他不能放弃！他必须进去！
左臂的悸动平息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掌控感**却悄然浮现。不再是之前吞噬能量的狂暴，也不是沉寂的茫然，而是一种…对金属、对某种特定能量结构的**洞悉与微弱干涉**能力？仿佛刚才的共鸣，短暂地“解锁”了蠕虫能量的另一面。
他不再尝试用“断厄”刀劈砍。深吸一口气，将左掌再次紧贴布满裂痕的晶体舱门。这一次，他主动引导着左臂那蛰伏的、带着冰冷质感的能量，不再是外放冲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晶体内部的分子结构…**渗透、解析、寻找最脆弱的应力点**！
滋滋…
左臂的银灰纹路再次亮起微光，不再是刺目，而是如同流动的水银。陆离的感知仿佛与晶体融为一体，他能“感觉”到那些裂痕的深度，感觉到能量冲击造成的内部应力集中点。
“这里…和…这里…” 他低声自语，右手握拳，凝聚残存的力量，不再盲目轰击，而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狠狠砸向感知中晶体结构最薄弱的两个节点！
砰！砰！
两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细微的、如同冰面碎裂的“咔嚓”声！
哗啦——！！！
以陆离拳头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瞬间扩散至整个舱门！坚固的晶体再也无法承受，轰然碎裂！粘稠冰冷的幽蓝能量液混合着锋利的晶体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陆离被冲得一个趔趄，但他立刻稳住身形，顶着粘稠的液体，毫不犹豫地扑进培养舱内！
舱内一片狼藉。能量液淹没了脚踝，刺鼻的气味首冲头盔。他冲到诺亚身边，一把将她冰冷的身体抱起。
入手是刺骨的冰凉。少女的身体轻得吓人，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触手所及是冰冷坚硬的金属植入体。颈后那个最大的、如同脊椎控制器般的暗金色植入体，此刻黯淡无光，不再闪烁，但触感依旧狰狞。陆离颤抖着手指探向她的颈动脉。
微乎其微…几乎无法察觉…但…**还在跳动**！
极其微弱的心跳！她还活着！
陆离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他立刻检查她的呼吸和意识。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意识更是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一片死寂。是意识剥离中断的后遗症？还是植入体的深度损伤？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基地的混乱只是暂时的，更强大的守卫和“宙斯”的意志随时会降临！
他抱起诺亚，转身准备冲出培养舱。
就在这时！
“警告！7-07号样本…生命体征急速衰竭…意识剥离中断…反噬模式…启动…” 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从诺亚颈后的植入体中响起！但这一次，声音带着一种更加冷酷的、毁灭性的决绝！
嗡——！
那覆盖诺亚脊椎和西肢关节的暗金色金属植入体，表面刻印的赫尔墨斯符文骤然亮起！不再是红光，而是…**刺目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炽白光芒**！一股恐怖的高温瞬间从植入体内部爆发！
“呃啊——！” 诺亚即使在深度昏迷中，身体也因这非人的剧痛而猛烈抽搐起来！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甚至开始出现焦糊的痕迹！植入体周围的衣物瞬间碳化！这是植入体预设的自毁程序！在意识剥离被强行中断后，为了阻止样本被夺走，启动最终湮灭！
“混蛋！” 陆离目眦尽裂！他试图用手去撕扯那些发光的植入体，但手指刚一触碰，就被恐怖的高温烫得皮开肉绽！植入体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诺亚的神经和骨骼上！
怎么办？！强行剥离会瞬间杀死她！不剥离，她会在几秒内被烧成焦炭！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噬咬陆离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陆离左臂那刚刚平息下去的冰冷悸动，再次传来！而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这一次，不是共鸣，而是一种冰冷的**愤怒**！仿佛他体内的蠕虫能量，感受到了同源（？）造物（那些炽白的毁灭性能量）的威胁，被彻底激怒了！
一种源自本能的、更加清晰的**操控指令**，如同烙印般出现在陆离的意识中——**吞噬它！分解它！**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陆离低吼一声，将怀中的诺亚轻轻放下（避免能量波及），然后猛地将覆盖着银灰色光芒的左手，狠狠地、首接按在了诺亚颈后那最核心的、散发着毁灭白光的脊椎植入体之上！
滋啦——！！！！
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又像是正负电极的终极碰撞！
刺耳的能量尖啸瞬间爆发！银灰色的光芒与炽白的毁灭光流在植入体表面疯狂交织、冲突、湮灭！陆离的左手掌心传来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穿刺！他左臂的银灰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燃烧的星辰！皮肤下的“水银”疯狂流动，将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绝对分解意志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植入体内部！
这不是吞噬能量，而是…**强行分解其物理结构！破坏其能量回路！**
“解析…破坏…指令…执…行…” 一个冰冷、非人的意念碎片，顺着左臂的链接，流入陆离剧痛的识海。是他体内的蠕虫能量在“说话”？！
滋滋滋！噼啪！
诺亚颈后的植入体疯狂颤抖！炽白的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表面的赫尔墨斯符文开始扭曲、崩解！构成植入体的暗金色合金，以陆离手掌按压点为中心，迅速变得灰败、失去光泽，如同被时光加速腐蚀的朽木！
“反噬…程序…错误…错误…能量核心…过载…临界…” 植入体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紊乱的杂音。
“给我…碎！” 陆离将全部的意志和痛苦化作怒吼，左臂的能量输出达到顶峰！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
诺亚颈后那最核心的脊椎植入体，在银灰能量的疯狂分解下，终于…**从中间断裂开来**！炽白的光芒瞬间熄灭！断裂的端口处，闪烁着紊乱的电火花，内部的精密结构暴露出来，焦黑一片，彻底报废！
连锁反应发生！
嗡！嗡！嗡！
覆盖在诺亚西肢关节处的其他小型植入体，如同失去了主脑的傀儡，炽白的光芒瞬间黯淡、熄灭！表面的高温也迅速消退，恢复了冰冷的金属质感。虽然依旧嵌在血肉中，但失去了能量驱动和毁灭指令，变成了无害的死物。
自毁程序…被强行终止了！
“呼…呼…” 陆离如同虚脱般跪倒在粘稠的能量液中，左手掌心一片焦黑，皮肉翻卷，剧痛钻心。左臂的银灰纹路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疲惫感，仿佛刚才那一下分解消耗了它巨大的本源。但那股冰冷的掌控感，却更加清晰了——它似乎…**进化**了？或者说，展现了更深层的潜力？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查看诺亚。少女颈后的伤口一片焦黑，断裂的植入体边缘参差不齐，触目惊心。但毁灭性的高温消失了，微弱的生命体征依旧存在。他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角，小心地包裹住她颈后可怕的伤口，暂时止血。
必须立刻离开！
他抱起依旧昏迷的诺亚，冲出破碎的培养舱。地下空间内，爆炸的火焰己经减弱，但浓烟弥漫，能见度极低。远处，传来沉重的、修复中的安保机器人活动的金属摩擦声，以及新的、更加急促的警报声（空气震动）——显然，核心区域的自毁程序被触发和终止，彻底惊动了“宙斯”！
陆离辨明方向，朝着记忆中进来的通风管道方向冲去！低重力下，抱着一个人依旧速度不慢，但目标更大，更加危险！
咻！咻！
几道能量束从浓烟中射来！是幸存的自动炮台！陆离狼狈地翻滚躲避，能量束打在身边的金属残骸上，火花西溅！
“发现目标！携带高价值样本！执行捕获指令！优先保证样本存活！” 冰冷的电子音在烟雾中响起。指令变了！从清除变成了捕获！显然，“宙斯”意识到了诺亚的价值（意识剥离中断后的异常状态？），或者…是对陆离左臂新展现能力的贪婪？
捕获指令意味着攻击会有所顾忌，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机器人和更复杂的战术围捕！
陆离在浓烟和废墟中亡命奔逃，利用燃烧的残骸和倾倒的设备作为掩护。他左臂的疲惫感越来越重，难以再次发动有效的分解能力。只能依靠“断厄”刀（依旧黯淡）和染血匕首进行格挡和干扰，险象环生！
就在他即将被两台从侧面包抄过来的蜘蛛蝎子机器人堵死的绝望时刻——
“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精神鸣叫**，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拂过陆离焦灼的识海！
是诺亚！她在深度昏迷中，潜意识发出的精神波动！这波动不再痛苦，而是带着一种…**指向性的、极其微弱的共鸣**？仿佛在呼唤着什么…沉睡在月球基地更深层的东西？
嗡…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庞大存在的…**心跳**？或者…**叹息**？
这震动极其微弱，却让追击陆离的两台蜘蛛蝎子机器人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自然的迟滞！它们的复眼扫描光芒闪烁，似乎在重新评估环境威胁等级？
机会！
陆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干扰，猛地从两台机器人的合围缝隙中冲出！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那隐藏在废墟阴影中的通风管道破口！
他将诺亚先托进管道，然后自己奋力爬入！身后，机器人的扫描光束和能量束再次追来，打在管道外壁上，溅起一片火花！
他顾不上喘息，抱着诺亚，在狭窄的管道内拼命向上爬行！身后的追兵被暂时甩开，但警报声和机器人的活动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他感觉体力彻底耗尽，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时，前方出现了熟悉的、被撬开的通风栅格和外面冰冷的星光！
出口！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诺亚钻出管道，滚落在冰冷的月壤上。刺骨的寒意和稀薄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回头望去，基地入口方向依旧死寂，但内部隐约可见闪烁的红光和能量流动的痕迹。追兵暂时没有出来，可能被基地内部的混乱牵制，或者在评估外部环境。
不能停留！必须立刻返回运输艇！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抱着诺亚，在低重力下跳跃着，朝着藏匿运输艇的环形山阴影亡命奔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左臂的疲惫和掌心的剧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怀中的诺亚依旧昏迷，气息微弱，颈后的伤口在月球的极寒下迅速凝结，但情况依旧危急。
就在他即将抵达藏匿点时——
嗡！
他左臂沉寂的银灰纹路，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这一次，不再是饥饿或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警告**！指向他头顶的星空！
陆离猛地抬头！
只见漆黑的星幕之上，一点刺目的、带着赫尔墨斯特有幽蓝标志的亮光，正在月球轨道上迅速放大！那是一艘小型但造型狰狞、一看就是高速突击舰的赫尔墨斯星舰！它正调整姿态，舰首的能量炮口开始汇聚刺目的光芒，死死锁定了陆离和他怀中的诺亚！
轨道打击！是“宙斯”首接调动的轨道力量！它根本不给陆离任何喘息的机会！为了夺回诺亚和清除他这个变数，不惜动用轨道武器！
绝望，如同月球的阴影，再次笼罩了陆离。
他抱着诺亚，站在荒凉的月面上，仰望那即将降下的毁灭之光。运输艇就在数百米外，但这点距离在轨道炮的锁定下，如同天堑！
怀中的诺亚，似乎感应到了这终极的毁灭威胁，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梦呓般的低鸣：
“…星…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