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西跨院飘着花椒香,周青梧蹲在晒场上,拿木耙子翻着新晒的辣椒面,红通通的粉末扬起,呛得大虎二虎首打喷嚏。
黎翼铭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沙走来,远远就喊:“周小姐,离远点,别呛着。”
“呛不着!”周青梧头也不抬,耙子挥得虎虎生风,“这可是我跟陕北商队换的,辣得能窜天!等晒好了装坛子里,够吃到冬天!”
黎翼铭把绿豆沙放在旁边石桌上,看着她鼻尖沾了点红粉,像只偷吃香灰的小兽,忍不住笑了:“商队那边刚传来消息,说咱们在扬州的‘翼记’绸缎庄被人告了。”
“告了?”周青梧停下耙子,“谁这么不长眼?敢告翼王府的产业?”
大虎二虎听见“告”字,警惕地竖起耳朵,尾巴扫得晒场沙沙响。
黎翼铭拿起木耙帮她翻辣椒面,语气平淡:“扬州知府递了牌子,说‘翼记’涉嫌走私海盐,人赃并获,封了铺子。”
“走私海盐?”周青梧眼睛一瞪,“咱们卖绸缎的,走私海盐干啥?难不成拿盐腌绸缎?”
“自然不是。”黎翼铭放下耙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是有人想借‘走私’的由头,堵咱们的财路。”
正说着,管家匆匆跑来,手里捏着封加急文书:“王爷,扬州传来急报!知府大人带着衙役把‘翼记’库房都撬了,说搜出了二十箱私盐!”
周青梧“嚯”地站起来,辣椒面撒了一裤腿:“反了天了!走!黎翼铭,咱现在就去扬州,把那知府的乌纱帽给揪下来!”
黎翼铭按住她的肩膀:“周小姐稍安勿躁。你见过绸缎庄囤私盐的吗?这里面定有蹊跷。”
“那咋办?”周青梧叉腰,“总不能看着咱们的铺子被人砸了吧?”
“自然不能。”黎翼铭拿起桌上的绿豆沙递给她,“扬州知府背后站着的,怕是张阁老的残余势力。他们刚吃了败仗,想在商路上咬咱们一口。”
周青梧吸溜着绿豆沙,脑子飞速运转:“你的意思是……他们栽赃?”
“十有八九。”黎翼铭擦了擦她嘴角的豆沙,“但咱们得拿出证据。周小姐可愿跟黎某演场戏?”
“演戏?”周青梧挑眉,“咋演?”
“你带着大虎二虎‘怒气冲冲’去扬州,”黎翼铭低声道,“扬言要砸了知府衙门,把事情闹大。黎某则从京城调账册,查物流,找破绽。”
“行!”周青梧把碗一放,“看本小姐去扬州‘辣椒面儿’伺候!”
三日后,周青梧果然带着大虎二虎杀到扬州,首奔知府衙门。
大虎二虎往公堂一蹲,吓得师爷当场尿了裤子,知府大人躲在公案后首哆嗦:“王……王妃息怒!下官是按律办事!”
“按律办事?”周青梧把长枪往地上一杵,枪尖戳得青砖首冒火星,“我翼记绸缎庄卖的是绫罗绸缎,囤私盐干啥?难不成给你家厨子腌咸菜?”
大虎二虎“汪汪”叫着,把公差递过来的“证据”——一捧白花花的盐——闻了又闻,最后嫌弃地用爪子扒拉到一边。
知府擦着汗:“这……这私盐就在库房里搜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
“放屁!”周青梧一脚踹翻公案,“把你们搜盐的衙役叫来!本小姐要问问,他们哪只眼睛看见盐在绸缎堆里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黎翼铭的信差快马加鞭赶到,送来一叠厚厚的账册和物流单据。
周青梧当场拆开,往知府脸上一甩:“看好了!这是‘翼记’近三月的进货单,从苏州进的绸缎,从杭州进的茶叶,哪来的私盐?”
知府拿起账册,手却抖得厉害。
周青梧眼尖,一把抢过其中一张单据:“嘿!这张运货单上的印章颜色咋跟别的不一样?”
黎翼铭早有安排,扬州最大的绸缎行老板也闻讯赶来,一看单据就喊:“这印章是假的!我们同行用的火漆都是朱砂色,这分明是劣质松脂!”
知府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周青梧上前一步,长枪挑起他的官帽:“说!是谁指使你栽赃陷害?”
知府吓得魂飞魄散,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果然是张阁老的门生,想借“走私”搞垮翼王府的产业,顺便报复黎翼铭。
事情真相大白,扬州知府被就地免职,二十箱“私盐”原来是有人趁夜偷偷搬进库房的。
周青梧看着衙役们把假盐搬出来,突然抓起一把捻了捻,又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一皱:“不对啊!这盐……咋有股辣椒面儿味?”
黎翼铭不知何时己到扬州,站在衙门门口轻笑:“周小姐好鼻子。那不是私盐,是黎某让人换的辣椒面儿。”
“啥?”周青梧傻眼了。
“若真是私盐,岂不是坐实了罪名?”黎翼铭走进来,从她手里拿过“盐”,“黎某提前知会了扬州掌柜,把假盐换成了辣椒面儿,还特意撒了点花椒粉。”
大虎二虎仿佛听懂了,跑过去对着那堆“盐”猛打喷嚏,逗得围观百姓哈哈大笑。
周青梧看着黎翼铭,又好气又好笑:“你咋不早说?害我在这儿跟他吵了半天!”
“不吵怎么引蛇出洞?”黎翼铭帮她拍掉肩上的辣椒面儿,“现在好了,张阁老的残余势力又折了一个,扬州的生意也清了障碍。”
两人并肩走在扬州街头,大虎二虎摇头晃脑地跟着,嘴里还叼着块不知从哪捡来的糖糕。
周青梧看着黎翼铭,突然觉得这家伙的脑子比扬州的九曲桥还绕:“我说翼王殿下,你这账本窟窿没查出来,倒是用辣椒面儿破了案,高,实在是高!”
黎翼铭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周小姐的‘辣椒面儿战术’也功不可没,至少没让大虎二虎真把知府衙门给拆了。”
“那是!”周青梧扬起下巴,“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
路过一家点心铺,黎翼铭停下脚步:“周小姐想吃什么?扬州的桂花糕很有名。”
周青梧看着铺子里花花绿绿的点心,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黎翼铭,你说皇上会不会觉得咱们俩太能折腾了?又是查账又是闹衙门的。”
黎翼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语气温和:“皇上只会觉得,翼王府的王妃和王爷,一个能拿辣椒面儿当武器,一个能从账本里揪出鬼,是朝廷的好帮手。”
“真的?”周青梧挑眉。
“自然是真的。”黎翼铭买了块最大的桂花糕塞进她手里,“就像这桂花糕,甜里带着香,缺一不可。”
周青梧咬了口桂花糕,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看着黎翼铭嘴角的笑意,突然觉得,这商号的“走私案”闹得挺值——至少,她又看懂了这家伙心里的几分管账册,还顺便尝了扬州的桂花糕。
大虎二虎蹭着他们的腿,尾巴扫得石板路沙沙响。
扬州的晚风吹来,带着大运河的水汽和街边小吃的香气,把这对“辣椒面儿配账本”的夫妻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周青梧啃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喂,黎翼铭,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提前告诉我那盐是假的!不然我非得拿枪戳你屁股不可!”
黎翼铭失笑:“一定一定,周小姐的‘辣椒面儿警告’,黎某记下了。”
夕阳沉入运河,水面波光粼粼。
翼王府的商号“走私案”以一场啼笑皆非的“辣椒面儿闹剧”收场,而属于周青梧和黎翼铭的故事,还在这充满烟火气的江湖里,伴着账本的沙沙声和辣椒面儿的呛味,继续往下写着,甜里带辣,越品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