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翼王府都变成了大蒸笼,连池塘里的锦鲤都懒得摆尾巴。
周青梧却浑身是劲,扛着她那杆磨得发亮的“破风枪”,雄赳赳气昂昂地杀进了王府演武场。
这枪是她爹年轻时用的,枪头磕掉了个口,她却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都让让!都让让!本小姐要热热身!”她大嗓门一吼,正在洒扫的小厮们吓得扫帚都掉了。
演武场倒是不小,铺着整齐的青石板,边上还种着观赏性的翠竹,跟将军府尘土飞扬的校场比起来,精致得像个戏台子。
周青梧嫌弃地踢了踢石板缝里的青苔:“啧啧,这地滑得能溜旱冰,也配叫演武场?”
旁边伺候的小厮小声嘀咕:“王爷说……石板要常擦,免得硌了脚……”
“硌脚?”周青梧把枪往地上一杵,“我看你们王爷是脚底板长豆腐了!”
她也不管旁人眼光,扯开嗓子喊了声“看好了!”,手腕一翻,“破风枪”在手中滴溜溜转了个圈。
枪身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嘿哈!”
周青梧扎稳马步,一套家传的“五虎断魂枪”耍得虎虎生风。
枪尖寒光闪烁,枪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旋风。
青石板被枪尖戳得“咚咚”响,惊得路过的丫鬟们尖叫着躲到假山后面。
“我的妈呀!这是耍枪还是拆房啊?”
“枪头会不会飞出来?我还没娶媳妇呢!”
“快跑!周小姐这架势,跟戏文里的穆桂英似的!”
几个胆大的小厮躲在廊柱后面偷看,吓得脸色发白。
他们在翼王府待了几年,见惯了王爷赏花喝茶的“雅事”,哪见过这阵仗?
枪风扫过,连他们站的地方都能感觉到一股劲风,吹得人头皮发麻。
一套枪耍下来,周青梧面不改色,只是额角沁出点汗珠。
她收枪而立,看着周围噤若寒蝉的下人,叉着腰大笑:“怎么样?这才叫‘阳刚之气’!你们王府整天摆弄花草,跟个绣花枕头似的,得有点‘硬气’才行!”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周小姐好功夫,只是……这枪头,可曾磨过?”
周青梧回头,见黎翼铭不知何时站在了演武场边。
他依旧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素色锦袍,手里摇着把竹骨折扇,只是扇面上多了点被风吹来的尘土。
他身后跟着小石头,手里还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磨什么磨?”周青梧把枪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我这枪跟着我爹上过战场,杀过敌人,钝点才安全!”
黎翼铭走到她身边,看着地上那杆饱经风霜的枪,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话虽如此,也要小心伤着自己。”
周青梧挑眉,故意把枪捡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哟,翼王殿下也懂枪?难不成你以前也耍过?”
黎翼铭摇头,接过小石头递来的茶,吹了吹浮沫:“周某体弱,只懂些粗浅的拳脚,不敢跟周小姐的家传枪法相比。”
“切,又来这套!”周青梧撇嘴,“我才不信你连枪都没摸过!”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皇家宴会上,黎翼铭弹琴时手指灵活,说不定真有点功夫?
想到这儿,她坏笑着把枪往前一递:“来!翼王殿下,比划两下?让本小姐看看你的‘粗浅拳脚’!”
黎翼铭看着那杆比他还高的枪,又看了看周青梧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摇头:“周某这点微末功夫,在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怕是要被你一枪挑飞。”
“算你识相!”周青梧得意地收回枪,“知道就好,以后别惹我,不然我拿枪追着你满院子跑!”
旁边的小厮们听得首冒冷汗,心想周小姐可真敢说,追着王爷跑?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黎翼铭却仿佛没听见,指着演武场角落说:“周小姐若觉得此地简陋,周某让人添些沙袋、木桩如何?”
“这还差不多!”周青梧眼睛一亮,“再弄个石锁!至少得二百斤的!”
黎翼铭端茶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泼出来:“周小姐……确定要二百斤的?”
“瞧不起人?”周青梧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我跟你说,我十三岁就能举三百斤的石锁!”
黎翼铭看着她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眼神复杂,半晌才憋出一句:“周小姐……神力。”
两人正说着,突然“咚”的一声,演武场的围墙上掉下来块砖头。
原来是周青梧刚才耍枪时,枪风太猛,震松了墙皮。
“哈哈哈!看见没?这才叫力量!”周青梧大笑,“你这破墙也该修修了,跟你人似的,看着挺结实,实则一碰就碎!”
黎翼铭:“……” 他现在严重怀疑,娶这媳妇回家,是娶了个拆迁队队长。
小石头见气氛尴尬,赶紧打圆场:“王爷,周小姐,厨房炖了冰糖雪梨,败败火气?”
周青梧摆手:“不吃!给我来碗辣牛肉羹!越辣越好!”
黎翼铭无奈点头:“去吧,按周小姐说的做。”
看着小石头跑远的背影,周青梧突然凑近黎翼铭,压低声音问:“喂,你老实说,刚才看我耍枪,是不是觉得我特厉害?”
黎翼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周小姐枪法……大开大合,很是……壮观。”
“那是!”周青梧得意洋洋,“以后有我在,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王府撒野!我一枪就能把他挑到墙外面去!”
黎翼铭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突然觉得,这王府虽然被她搅得鸡飞狗跳,但好像……也没那么糟。
至少,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精致牢笼”,而是多了些鲜活的烟火气。
“有周小姐在,王府自然‘安全’。”他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只是……下次耍枪,可否离围墙远些?”
周青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摇摇欲坠的墙皮,哈哈一笑:“行!下次我去校场耍,保证不拆你的破墙!”
夕阳西下,周青梧扛着枪准备回将军府,路过花园时,看见几个小厮正在给她上次踢坏的盆景培土。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说:“看见没?这才叫王府!得有点‘硬气’,别整天跟个娘们儿似的摆弄花草!”
黎翼铭跟在她身后,听着她的“训话”,无奈地摇头。
旁边的小石头小声问:“王爷,周小姐这下马威……是不是太厉害了?”
黎翼铭看着周青梧昂首挺胸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正好。
这王府啊,是该有点‘阳刚之气’了。”
周青梧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觉得今天这“下马威”耍得相当成功。
她回头冲黎翼铭挥了挥手:“喂!记得把石锁准备好!本小姐明天就搬过来!”
黎翼铭遥遥颔首,看着她消失在王府门口,眼神里的异样渐渐化为温和。
看来,他这“绣花枕头”的王府,以后要变成“枪林弹雨”的战场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