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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流拍与绝望

执掌风 帅哥张 7254 字 2025-06-30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空旷的拍卖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最高应价未达到本场拍卖保留价,标的物流拍!”

拍卖师面无表情地宣布了这个结果,随即收拾文件,转身离开,仿佛刚才那场牵动无数神经的竞价从未发生。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代表着金悦滨海酒店命运的数字——36亿——凝固在那里,下方一行红色小字:“未达保留价”。

短暂的死寂之后,拍卖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如同闷雷滚过。没有胜利者的欢呼,也没有失败者的叹息,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后的漠然和算计。

金鑫依旧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流拍”二字。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死刑,只是被暂时延缓了。鲲鹏资本那看似志在必得的36亿,终究没能触动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更高的保留价(可能是法院基于某些评估或债权压力设定的底限)。这意味着,下一次拍卖,起拍价可能会被调低,或者保留价会有所松动,但无论如何,金鼎酒店被肢解出售的命运,己经无可挽回。流拍,不过是让这把悬在头顶的铡刀,落得更慢、更折磨人罢了。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随着散场的人流,麻木地挪出交易中心。外面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各种新闻APP的推送提示音,争先恐后地涌入屏幕,带着触目惊心的标题:

“金鼎地标流拍!昔日辉煌彻底落幕,36亿难填债务窟窿!”

“市场看衰!金悦酒店首次拍卖遭遇滑铁卢,资产价值遭严重质疑!”

“流拍背后:金鼎帝国崩塌后遗症显现,不良资产处置遭遇寒冬?”

“少东家金鑫全程‘观礼’,老赖家族何去何从?” —— 配图是他戴着帽子口罩、坐在拍卖厅角落的模糊偷拍照片。

媒体的笔如同淬毒的匕首,将“流拍”渲染成一场彻底的失败,一场金鼎帝国崩塌后无可救药的余震。每一篇报道都在反复强调“债务窟窿”、“价值质疑”、“崩塌”、“老赖”,将金鑫和他摇摇欲坠的家族,钉在耻辱柱上反复鞭挞。这些报道,如同无形的催化剂,瞬间点燃了本就焦躁不安的债权人群体。

金鑫的手机铃声紧接着疯狂炸响!不再是新闻推送,是催命符般的电话!

“金鑫!流拍了?好啊!我看你们家还能拖到什么时候!告诉你,今天不还钱,老子就去法院申请拍卖你家祖坟的地皮!”——是那个建材供应商周老板,声音嘶哑癫狂。

“姓金的!酒店卖不出去是吧?行!等着!我这就带人去你爸的医院门口拉横幅!让全市人民看看你们金家欠钱不还的嘴脸!”——另一个设备商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报复

“金鑫先生吗?这里是XX区法院执行局。关于XX号执行案件,因金悦酒店流拍,执行程序将进入下一阶段。现正式通知你,请于三日内到我院申报你名下个人所有动产情况,包括车辆、贵重物品等。逾期将依法采取强制扣押措施。”——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法院通知。

“鑫哥……是我,强子……对不住啊,兄弟我实在顶不住了!工地那帮兄弟堵在我家门口了!酒店流拍的消息他们都知道了!现在彻底炸锅了!他们扬言今天拿不到工钱,就要去跳金鼎大厦!鑫哥!你想想办法!哪怕先弄个几十万安抚一下也行啊!求你了!不然要出人命了!”——天悦湾项目经理孙强,带着哭腔,声音里满是绝望。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如同冰雹般砸来。愤怒的咆哮、恶毒的威胁、冰冷的法律程序、绝望的哀求……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金鑫死死缠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流拍,非但没有带来喘息,反而如同在滚油中泼了一瓢冷水,让整个局面瞬间炸裂!债权人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催逼的手段更加极端;法院的执行程序更加紧迫;底层被拖欠者的愤怒彻底爆发!

金鑫猛地挂断又一个催债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他需要空气!需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他下意识地伸手拦出租车。

一辆空车停下。金鑫拉开车门坐进去。

“师傅,去仁和医院。”他的声音沙哑疲惫。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准备启动,目光扫过金鑫的脸时,似乎愣了一下。他迟疑地操作着计价器旁的设备,输入目的地,然后,计价器旁一个不起眼的小屏幕突然亮起了红灯,并发出一声短促的提示音。

司机皱起眉头,又仔细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警惕、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鄙夷的目光打量着金鑫。

“那个……先生,”司机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不好意思啊,系统提示……您这个身份……我这车……不能拉您。”

金鑫如遭雷击!他瞬间明白了——这是某些网约车平台针对失信被执行人设置的自动拦截功能!他连坐出租车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岩浆般涌上头顶,烧得他脸颊滚烫!在司机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下,他几乎是狼狈地推开车门,逃也似的冲下了车,将司机那句“晦气”的低骂甩在身后。

他只能步行。顶着正午的烈日,像个孤魂野鬼,在路人或好奇或漠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充满消毒水味和绝望气息的建筑——仁和医院。

VIP病房外的走廊,依旧惨白而寂静。金鑫推开门,浓重的药味和医疗器械低沉的运行声扑面而来。病床上,父亲金宏远躺在那里,身上插着管子,连接着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微弱起伏的绿色线条,是他生命仅存的、脆弱的证明。仅仅几天,那个曾在酒会上意气风发的商业巨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瘦得脱了形,脸色是死灰般的蜡黄,眼窝深陷,呼吸微弱而费力。

母亲趴在床边,似乎睡着了,但眉头紧锁,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泪水浸得发皱的缴费单。病房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压抑和绝望。

金鑫轻手轻脚地走近,生怕惊醒母亲。他站在床边,看着父亲那毫无生气的脸,看着母亲疲惫不堪的睡颜,巨大的自责和无边无际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噬。是他,是他当初的轻信和懦弱,签下了那些该死的法人文件;是他,没能挽回大厦的倾颓;是他,让父亲承受不住打击倒在了债主面前;是他,让母亲以泪洗面,背负着巨大的债务压力和世人的白眼!他就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他就是金家的罪人!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金鑫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冰冷的床沿,无声地哭泣,肩膀剧烈地耸动。那份沉重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用力推开!刺耳的声音打破了病房的宁静,也惊醒了浅眠的母亲。

二叔金宏达和三姑金玉芬闯了进来,两人脸色铁青,手里还挥舞着手机,屏幕上正是关于金悦酒店流拍的新闻。

“大哥还没醒?正好!”二叔看也不看病床上的金宏远,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蹲在床边的金鑫,声音因为愤怒而尖锐,“金鑫!你还有脸在这里哭?!看看你做的好事!酒店流拍了!新闻都炸了!现在外面所有债主都疯了!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威胁要弄死我们全家!”

三姑更是首接冲到金鑫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声音尖利得如同指甲刮过玻璃:“扫把星!你这个丧门星!酒店卖不掉!钱还不上!你爸躺在这里一天大几千的医药费!你妈连个护工都请不起!我们投进去的钱怎么办?打水漂吗?!我告诉你金鑫!这医药费我们不会再出一分钱!你们家自己造的孽自己扛!还有,老爷子留下的那套老宅!必须马上卖掉!先还我们这些亲戚的血汗钱!不能都填进你们家这个无底洞!”

“对!卖老宅!”二叔立刻附和,眼神凶狠,“那是金家的祖产!不是你爸一个人的!更不是你这个败家子的!现在立刻马上联系中介!低价也得卖!先把我们的钱拿回来!”

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惊醒,看着病床上毫无反应的丈夫,又看着被逼到墙角、脸色惨白的儿子,听着小叔子和小姑子毫不留情的指责和逼债,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扑到丈夫床边失声痛哭:“宏远啊……你醒醒啊……你看看这个家……都成什么样了啊……我们怎么办啊……”

“哭!哭有什么用!”三姑不耐烦地呵斥,“哭能把钱哭回来吗?赶紧想办法卖房子!分钱!”

病房里,母亲的悲泣、叔姑的咆哮逼债、心电监护仪冰冷的滴滴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家族挽歌。亲情在巨大的利益损失和生存压力面前,被撕扯得粉碎。金家,从内部彻底分崩离析。金鑫站在风暴中心,看着病危的父亲,看着痛哭的母亲,看着面目狰狞的亲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连血液都快要冻结。他失去了事业,失去了尊严,现在,连最后的血脉亲情,也即将失去。

手机又在口袋里疯狂震动。金鑫麻木地掏出来,是一条来自法院执行局的短信:

“金鑫:本院将于今日下午15时,依法对你名下登记的车辆(车牌号:XX·XXXXX)及位于XX公寓内的个人物品(含贵重收藏品)进行现场查封、扣押。请届时到场配合。如不到场,不影响执行。”

雪上加霜!最后的个人空间,也要被彻底剥夺!

金鑫看着短信,又抬头环顾这间充满绝望和争吵的病房,目光扫过病床上的父亲,哭泣的母亲,咄咄逼人的叔姑……他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空洞至极的笑容。

流拍,不是救赎,只是将他和他的家族,推向了更深、更冰冷、更绝望的深渊。而这场深渊的坠落,似乎,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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