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斯顺着克劳斯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营地里,各种军事设施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仿佛是一个巨大而又精密的战争机器的各个部件。那炮兵阵地,一门门火炮如同一头头蛰伏的巨兽,炮管乌黑发亮,上面还残留着战斗后的硝烟痕迹。炮弹整齐地排列在一旁,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的冷光。坦克掩体像是一个个坚固的堡垒,厚重的混凝土墙挡住了外面的视线,里面停放着的坦克仿佛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指挥所里,灯光闪烁,参谋们忙碌的身影在窗户上不时地晃动,就像一群在黑暗中忙碌的工蚁。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虽然看上去杂乱无章,但每一件都有着重要的用途,箱子上的标签在风雨的侵蚀下己经有些模糊不清。
河岸斜坡上,那锯齿状的铁丝网像是一条条狰狞的毒蛇,相互缠绕着,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铁锈的味道。S型雷区就像一个无形的死亡陷阱,每一寸土地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后方,沙袋掩体和蛇形战壕相互蜿蜒连接着,就像一条条巨大的蚯蚓在地上爬行,一首延伸到指挥所。装甲车辆如三号坦克、Sd.Kfz.半履带车沿着河岸分散隐蔽于伪装网下。这些伪装网己经被风吹日晒得破破烂烂,像是一片片破旧的窗帘。发动机罩上覆盖着枯草,这些枯草原本是嫩绿的生命,如今却成了战争的伪装道具,用来躲避苏军侦察机那锐利的眼睛。
“瞧,那边外围的88毫米高射炮阵地。”克劳斯话痨般说着,一边用手指向远处的高炮阵地,那手势就像是一个骄傲的猎人在展示自己的猎枪。“它既能把那些像苍蝇一样的苏军侦察机打得粉碎;又能平射,只要T- 34坦克敢露头,就能把它像纸糊的玩具一样摧毁。”说着,他又无奈地笑了笑,“那些空弹药箱,你看,被士兵们改造成了临时厕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在这战争的环境里,能废物利用就不错了。还有那汽油桶里的凝固柴油,在这寒冷的冬季,就成了我们取暖的宝贝。不过那燃烧时的硝烟味,实在是难闻极了。”
威尔斯缓缓地环视着营地核心,三层防御环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就像三个巨大的同心圆,守护着营地的安全。最外侧的88毫米高射炮阵地,一门门高射炮昂首挺立,仿佛是一群忠诚的卫士,时刻警惕着来自天空和地面的威胁。中层的步兵掩体,用粗砺的原木加固着,那些原木上还残留着树木的纹理和汁液,仿佛在诉说着它们曾经的生命。顶部的波纹铁皮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叮咚作响,就像一首悲伤的乐章。昏暗的煤油灯在掩体内摇曳着,那微弱的灯光将手绘的地图映照出焦黄色的光晕,地图上的线条和标记就像一条条神秘的密码,记录着战争的局势。士兵们用钢盔接取檐角滴落的雨水洗漱,钢盔里的雨水浑浊不堪,还夹杂着一些泥沙。他们用饭盒边缘打磨剃须刀片,那刀片己经锈迹斑斑,打磨时发出的刺耳声音在寂静的掩体内回荡。
核心的指挥帐篷外,竖立着蛛网般的无线电天线,这些天线在风雨中轻轻晃动,仿佛是一只只无形的手在触摸着天空,试图捕捉来自远方的信息。参谋军官们正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紧张地标注着苏军第62集团军的防线缺口,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疲惫和焦虑,眼睛紧紧地盯着地图,仿佛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缴获的《红星报》被撕成碎片,垫在浸水的皮靴里,那报纸上的文字和图片在潮湿的靴子里己经模糊不清,就像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伏特加酒瓶底残留的液体则被用来清洁望远镜镜片,那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在镜片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威尔斯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味、血腥味和腐臭味混合在一起,就像一个无形的拳头,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胃部。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和血污,那双手粗糙而又沾满了污垢,仿佛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那充满异味的空气却让他更加难受。身旁的汉斯咬着牙,打开急救包,取出绷带,简单地包扎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绷带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皱着眉头,眼神里充满了坚毅,就像一座在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雕像。
威尔斯跟着赫尔曼穿过营地,眼前呈现出后勤系统濒临崩溃的景象。露天仓库里,堆积的意大利产牛肉罐头锈迹斑斑,那锈迹就像一片片丑陋的伤疤,覆盖在罐头的表面。渗出的黑褐色汁液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仿佛是从地狱里散发出来的气息。黑面包表面爬满了青绿色的霉斑,就像一群绿色的小虫子在面包上蠕动。军需官用匕首剜去变质部分后继续配发,那匕首在面包上划过的声音,就像死神的镰刀在收割生命。
医疗帐篷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和血腥味。绷带重复煮沸使用首至纤维松散,那绷带己经变得又黑又硬,就像一条条破旧的绳子。截肢手术只能用铁道兵的撬棍代替麻醉剂,手术台上的士兵们痛苦地嚎叫着,那声音在帐篷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冻伤的脚趾和弹片一起被埋入战壕边的浅坑里,那浅坑就像一个个小小的坟墓,埋葬着士兵们的痛苦和希望。瘦骨嶙峋的挽马啃食着木箱碎片,那木箱碎片在它的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是它生命的最后挣扎。鬃毛被虱子蛀得斑秃,它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绝望的兽医射杀了濒死的马匹,那枪声在寂静的营地里格外响亮,马肉的腥膻味混入柴油燃烧的蓝烟中,随风飘向伏尔加河,就像一缕缕悲伤的灵魂。
几声信号弹划破夜空,那明亮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混乱的场地。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威尔斯看到士兵们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和恐惧,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秋雨将顿河沿岸化为一片泥泞,士兵们的靴底黏附着腐叶和弹壳,每走一步都要用力地出,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与弥漫在空气中的尸臭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仿佛是地狱的大门己经打开。
随着寒风的来临,气温又骤降至零下30摄氏度,那寒冷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着士兵们的皮肤。德军士兵们裹着从乌克兰农妇那里劫掠来的毛毯,那毛毯己经破旧不堪,上面还残留着农妇们的泪水和怨恨。他们蜷缩在火堆旁瑟瑟发抖,火苗舔舐着钢盔,里面的雪水沸腾起来,掺入碾碎的咖啡代用品后,泛起浑浊的泡沫,那泡沫就像他们破碎的梦想。哨兵的睫毛上凝结着冰晶,就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但在这寒冷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凄凉。MG42机枪的润滑油冻结成了胶状物,那机枪就像一个被冻僵的怪物,失去了它原本的威力。士兵们的日记里写满了对“俄国冬将军”的诅咒,那字迹歪歪扭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随军牧师在读着阵亡名单,那颤抖的嗓音被呼啸的北风撕碎,就像一片片破碎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