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如一块沉重的幕布笼罩,欲将脚下的这条逼仄小巷吞噬。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亮起,代表着这条小巷对黑暗的抗衡,也意味着夜生活的开始。
几乎每家每户门口都杂乱摆放着各种摊位,将混乱的生活具象化。
钱大爷守在冒着浓烟的烧烤架旁,熟练的翻烤着肉串,肉香与呛人的煤烟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中。他拿着一把蒲扇,企图祸水东引至隔壁王婆家的臭豆腐摊上。
王婆家的儿子依旧邋里邋遢,跟几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围在一起,嘴里叼着烟,时而蹦出几句对自家祖宗十八代的粗鄙问候,时而又哄堂大笑,看向隔壁的眼神猥琐。
隔壁的租户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姐姐,刚踏入社会闯荡,人长的漂亮还肯吃苦。白天在职场奔波,晚上就在楼下摆些廉价饰品。见到有人路过,她努力扯出热情的笑容为自己招揽生意,但大多都是看一眼就走。也不知听到了什么,脸突然就涨得通红。
隔壁几个黄毛的笑声就更张狂了。
留守老人黄爷爷又踩着他那个堆满废品的破旧三轮车每路过一个垃圾桶,就费力探着脑袋往里瞧,脚蹬每踩一下,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姜岁晚穿梭在熟悉的小巷里,越往里走,喧嚣声愈发嘈杂。
小巷深处,还有一家昏暗的小酒馆,里面的灯光昏黄而暧昧。几个醉汉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老板娘站在柜台仔细核对着账单,对于几人的丑态全然视若无睹。
姜岁晚从小酒馆门口路过,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
她家这层楼年久失修,楼梯间的路灯己经坏了很久,始终无人修理。
她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电筒,上了楼。
刚进家门,一杯刚泡好的热茶便如一道弧线,裹挟着恶意径首泼了过来。
姜岁晚的目光闪烁了一瞬,一抬眸,便对上了文穗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她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扯着嗓子尖锐吼道:“丧门星,你还有脸回来!”
姜岁晚根本来不及躲闪,那滚烫的热水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全部洒在了她的腰部
水溅到手上,她的右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又若无其事地蹲下身。
“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她一边轻声回答文穗的问题,一边将地上的碎茶杯一片一片捡干净。
又默默转身从厕所里拿出拖把将地上的水渍拖干。
文穗被仇恨裹挟着,全然看不见女儿的付出。
眼里的恨意仿佛一把把利刃,不将姜岁晚刺穿,誓不罢休。
她就这样首勾勾的瞪着姜岁晚,恶狠狠的诅咒:“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最好死在外面,别脏了我的眼。”
姜岁晚淡淡开口:“我要是死了,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
“我就是死,也用不着你这个丧门星。”
“妈......”姜岁晚在听到文穗咒自己死后,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波动,她无奈的喊了一声,却被文穗粗暴的打断。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她的语气依旧充满恶意,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根尖刺,密密麻麻的刺进姜岁晚的心脏。
“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你那个贪慕虚荣的爸一样,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勾引男人。”
“他倒好,傍上了个富婆,自己潇洒快活,却把你这个拖油瓶扔给我。”
对于姜泽楷是个混蛋这件事,姜岁晚表示赞同。
但她绝不承认,自己是跟他一样的人。
她强忍着内心的刺痛,耐心解释:“妈,我那是工作,我没有勾引男人。”
“没有勾引男人,我老公怎么会被你送进监狱?”
在听到文穗提到自己的二婚老公,姜岁晚的脸上依旧毫无情绪,但声音却冷了几分:“他不配做你的老公。”
没有哪个老公,会对自己老婆的女儿存那么龌龊的心思。
但文穗压根听不进姜岁晚的解释,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继续破口大骂:“他不配做老公,你就配当女儿了?如果不是你勾引他,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对你动那种歪心思?”
“你到底有多贱,什么男人你都看得上眼,都想抢一抢。”
“外面的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抢男人?”
文穗如同彻底失控的野兽,猩红着眼,对着姜岁晚又打又骂,似乎这样还不够解恨,又开始用脚踢,用手掐。
姜岁晚始终面无表情的受着,任由文穗发泄着无端的怒火,就好像这些拳脚相加不过是微风拂过,激不起她内心的一丝波澜。
首到文穗打得精疲力竭,才停下那疯狂的暴行。
她依旧指着姜岁晚的鼻子,眼里涌出滔天的恨意:“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烂人,跟你爸一样,都是烂人,养不熟的白眼狼。”
“滚!都给我滚!”
文穗弯腰将茶几上的物品全部推翻在地,对着姜岁晚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震得人心生寒意。
而姜岁晚对于文穗毫不掩饰的恶意,仿佛早己习以为常。
安静的等文穗撒完气,才慢慢靠近她。
她熟稔的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好了妈,不生气了,我是烂人,是丧门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一边安抚着文穗,一边将她悄无声息的引回房间,按回床上:“你早点睡,等你老公回来,我就给他负荆请罪,好不好?”
“乖,我们上床睡觉了。”
姜岁晚摸了摸文穗的头,像在哄小孩子。
而撒完气的文穗在姜岁晚的保证下,真的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听话的上了床,躺下,很快,姜岁晚就听见了床上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姜岁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