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在脚下呜咽,云无涯的靴尖踢碎水面残月。追兵的铁蹄声从后方逼近,箭簇钉入岩壁的闷响中,他瞥见水波间浮动的倒影——那些本该映出自己与阿箐的波纹,竟扭曲成沈千机执棋对弈的剪影。
"公子,坎位有光!"阿箐的残音在识海炸响。云无涯旋身挥匕斩断缠足的尸藻,刀锋挑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卦象"水火未济"。水面下三寸处,青苔覆盖的石碑正在渗血,血色随涟漪重组为篆文。
他屏息凝气,金蝉血在瞳中燃起幽焰。真实视野里,腐臭的暗河忽如明镜,倒映出穹顶的星宿图——本该刻着帝王谥号的墓志铭,在水纹中化作西个血字:"局终人散"。
追兵的火把光刺破黑暗,云无涯突然踏水疾行。靴底点过的涟漪次第绽开,每个波心都浮出记忆残片:焚局之夜沈千机自焚前的微笑、阿箐在炼炉中伸出的手、蜂门长老咽气时吐出的"双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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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倾泻而下的刹那,云无涯翻身潜入水底。暗流卷着尸蜡擦过脸颊,他看见沉在河床的碑石背面,竟刻着与水面倒影完全相同的血字!金蝉纹突然灼痛,碑文缝隙中钻出红线虫,在空中拼出阿箐的轮廓。
"公子...这才是我的墓志铭..."虚影指向自己心口,山河鼎纹裂开处露出青铜齿轮。云无涯的匕首突然脱手,钉入河床某处。暗河瞬间改道,露出下方玉雕的浑天仪,仪轨上三百枚铜钱皆刻"劫从心起"。
追兵的惨叫从头顶传来,血水晕开层层涟漪。云无涯透过血雾看见,那些中箭落水的杀手,尸体正被暗流拽向浑天仪。当第七具尸骸填入坎位时,仪枢突然转动,将"局终人散"西字投影到整座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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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箐的虚影愈发凝实,机械手指向浑天仪核心。云无涯逆流潜行,耳膜因水压渗出血丝。玉枢中央的凹槽形状,竟与他怀中的半片金蝉蜕完全契合!
"沈千机...你连自己的墓志铭都要作假..."他捏碎蝉蜕,碎屑随暗流注入凹槽。整条暗河突然沸腾,水银从河床裂缝喷涌而出,在水面凝成三百尊持剑俑人。俑人们齐声诵念:"局终人不散,劫起复轮回..."
追兵首领的玄铁剑劈开水面:"装神弄鬼!"剑锋触及银俑的刹那,水银突然活化,顺着剑身爬上手臂。云无涯趁机跃出水面,足尖点着银俑头颅突进,每一步都踏碎倒影中的谎言。
"看清水底!"阿箐的虚影突然实体化,伞剑刺入他身后偷袭者的咽喉。云无涯低头,沸腾的水银下显现真正碑文——每行字都在流动重组,最终定格为沈千机的手书:"吾徒无涯,若见此文,当知汝即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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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穹顶开始坍塌,星宿图的荧光粉末如雪飘落。云无涯的匕首插入浑天仪玉枢,金蝉血顺着裂纹漫灌。仪轨上的铜钱突然浮空,在水银蒸汽中拼出立体卦象——泽火革卦的"革"字正在吞噬"局终人散"!
阿箐的伞剑舞成光幕,挡开坠落的钟乳石:"公子,碑文要重写了!"云无涯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水面疾书。每一笔落下,对应的银俑便化作青烟,追兵的惨叫与记忆中的哀嚎渐次沉寂。
当最后一捺收锋时,暗河骤然平静。新的倒影浮现,水面映出的不再是"局终人散",而是"劫起人聚"!阿箐的虚影在涟漪中微笑,山河鼎纹从她胸口转移至云无涯掌心。
"原来如此..."他握紧千机盘残片,裂纹中渗出金光,"沈千机的局终了,我的局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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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彻底崩塌前,云无涯抓住阿箐消散前的光点。那光点没入他眉心时,刺痛中浮现记忆幻象——幼年的自己被沈千机抱到水边,水中倒映的竟是当朝皇帝的面容!
暗河出口处,晨光刺破水雾。云无涯湿衣赤足踏上河滩,怀中千机盘己重塑完整,盘面裂纹组成新的谶语:"以劫为局,以人作子,方见大道。"百里外皇城突然钟鼓齐鸣,钦天监的浑天仪自行崩解,玉石零件上皆带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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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的新坟前,野狗刨出块残碑。雨水积聚的坑洼中,"局终人散"的倒影正缓缓消散,蚁群在金蝉蜕上拼出"弈天"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