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政策扶持

白露后的晨光爬上公社大院的青砖墙，周卫东蹲在台阶前整理材料。泛黄的账册边角粘着铁蛋的蜡笔涂鸦，油印数据表上残留着昨夜拆解轴承时的黑色指印。赵满囤第三次抻平劳模背心的褶皱，铜哨在口袋里压着陈秀兰手写的汇报要点。

会议室的黑板贴着二十八个村的增产数据，李瘸子用红军皮带扣当镇纸，将泛黄的账册按在公社领导面前。王主任的牛皮鞋尖碾过西坡村账目上的墨渍——去年秋收欠收的"三成公粮"字样，正被今年改良区的绿色箭头刺穿。

"这是七里峤的墒情记录。"陈秀兰展开药箱里的纱布，紫药水绘制的曲线与排种器工况图重叠。铁蛋突然从条凳上溜下来，举着爷爷的旱烟杆戳向黑板："车车！转转！"烟锅里的余烬在"亩产增幅"栏烫出个焦痕，恰与唐工血书里的预测值吻合。

孙援朝的派克钢笔尖在本子上勾出问号，镜片反光遮住眼底阴鸷："这些德文参数需要组织审查。"话音未落，老秦头撞开会议室木门，肩头的麻袋漏出带钢印的火车零件："临沂机械厂的技术支援到了！"

铁蛋蹒跚着去抓滚落的轴承，小皮鞋踢翻了暖水瓶。蒸汽升腾间，周卫东迅速将微型胶卷塞进茶缸底。孙援朝弯腰捡眼镜时，瞥见铁蛋衣襟里露出的玩具布偶——正是那夜失踪的窃听器载体。

暴雨夜的电灯忽明忽暗，周卫东在档案室核对推广方案。铁蛋蜷在藤椅里啃馍馍，口水浸湿了印有"最高指示"的文件。孙援朝突然持手电筒闯入，光束扫过德文图纸的瞬间，陈秀兰抱着发高烧的铁蛋撞门而入。

"三十九度二！"陈秀兰的体温计横在材料堆上，汞柱红线正指唐工设定的安全阈值。铁蛋滚烫的小手拍在图纸上，掌纹里的汗渍将"传动比"参数晕染成模糊的齿轮状。

逢集日的牲口棚挂满红绸，二十架改良耧车在晨雾中列阵。赵满囤的铜哨吹裂黎明的寂静，七里峤石匠用錾子在青石碑刻下推广誓词。铁蛋追着撒欢的驴崽跑过晒场，脖颈上的长命锁叮当撞响排种器，震落暗格里藏的陈年锈屑。

王主任的牛皮鞋刚踩上试耕田，排种器突然卡住。周卫东正要上前，铁蛋却攥着油壶跌跌撞撞跑来，金黄的菜籽油汩汩灌进注油孔。生锈的轴承在油膜滋养下重新转动，孩童无心的举动竟成了最生动的技术演示。

惊蛰当天的炸雷劈开云层时，公社广播响起沙沙的电流声。周卫东在柴油机旁给铁蛋修木马，锯末纷飞中听见"关于新式农具推广的决议"。赵满囤的铜哨掉进机油桶，劳模背心上"1958"的金漆被油花浸透。

文件附件里藏着孙援朝的签名——钢笔划破纸面的裂痕间，可见"实事求是"的描红字样。七里峤方向的火车拉响汽笛，十二节车皮满载枣木与铸铁，在1979年的春雨里驶向改革开放的地平线。

庆功宴的炊烟还未散尽，周卫东在打谷场发现断裂的防震簧。铁蛋举着半截弹簧当玩具，断口处的铣痕与公社车间的工艺明显不同。陈秀兰翻遍药箱找镊子时，瞥见孙援朝遗落的钢笔帽里藏着微型胶卷。

月光下的河滩闪着诡异银光，唐工用探照灯在崖壁打出三短三长的信号。周卫东摸出铁蛋捡到的弹簧片，断面上"04"编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那年黑松林里出现过的军工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