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现场演示

白露当日的晨雾还未散尽，二十架改良耧车己在东岗坡地列阵。周卫东摸着辕架上新刷的桐油，指尖粘着昨夜偷换的德制轴承防锈脂。赵满囤的铜哨别在腰间劳模背心里，隔着布料还能摸到刻着"1976欠收"的凹痕。

孙援朝的吉普车横在田埂上，车头挂着"技术观摩"的横幅。他调试相机时，镜头盖突然滑落——里面粘着张撕碎的德文图纸，正是唐工血书里缺失的防水工艺。陈秀兰怀里的婴儿突然蹬腿，胎记蓝光在镜片上烧出个微不可察的焦斑。

"开始！"赵满囤的铜哨吹出裂帛声。三头毛驴刚要发力，最外侧的耧车突然倾斜——暗格里的轴承被替换成生锈的苏制零件。周卫东瞥见七里峤方向闪过蓝帽身影，昨夜填埋的零件坑分明有新翻的土痕。

排种器运转到第七趟时，积雨云压着山脊滚来。赵满囤的劳模背心被狂风掀起，弹片疤痕在电光中泛着铁青色："停！给老子..."话音未落，周卫东己扯开枣木暗格，露出浸过桐油的防水麻布。暴雨砸在铸铁包角上蒸起白烟，导种槽里的麦种却像被无形的手按进墒沟。

李瘸子突然拄拐冲进雨幕，红军皮带扣卡住故障耧车的轮轴。陈秀兰的药箱在泥地里弹开，针灸针插进排种器的刹那，婴儿的啼哭与惊雷共振，生锈的苏制零件竟震出暗藏的窃听器。

云开雾散时，二十条种沟在阳光下泛着青铜光泽。赵满囤的铜哨插进泥里量墒深，光绪年的刻度线正好卡住新发的麦芽。孙援朝举起相机，却发现镜头里的种沟扭曲成齿轮状——昨夜偷换的德制滤光片正在融化。

"这是七里峤的账本！"陈秀兰突然展开浸透的药箱夹层，改良区的苗距与唐工血书的预测分毫不差。放羊老汉的烟袋锅敲在铸铁包角上，震落的锈屑拼出"克虏伯1903"的德文钢印。

正当人群围拢时，东岗突然传来地裂声。周卫东扑向倾斜的耧车，发现塌陷处露出半截民国铁轨——昨夜偷埋的德制轴承正卡在轨道接缝处。赵满囤的铜哨掉进裂缝，回音竟带出段沂蒙山小调。

"接着播！"生产队长突然赤脚踩住裂缝，劳模奖章在胸口晃成摆锤。改良耧车碾过铁轨时，暗藏的德国零件与民国钢轨咬合出清越的金属音。陈秀兰的银簪插进地震裂隙，簪头珍珠映出地下矿脉的齿轮状纹路。

孙援朝举起破碎的滤光片时，婴儿胎记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光线穿透镜片裂纹，在田间投射出完整的差速器图纸。赵满囤的铜哨从地缝弹出，哨孔里掉出张泛黄的欠条——正是当年赊购苏联零件的凭证。

"接着奏乐！"周卫东突然高喊。二十架排种器应声齐鸣，声波震塌孙援朝脚边的伪装土堆，露出成箱的德制替换零件。唐工藏在七里峤崖洞的信号灯突然大亮，摩斯密码在云层上打出"实事求是"的光斑。

暮色中，新播的麦田无风起浪。赵满囤扯开劳模背心，弹片疤痕上粘着粒带芽的麦种。他将铜哨狠狠摔进墒沟，溅起的泥点正巧盖住孙援朝皮鞋上的德文商标。陈秀兰拆了药箱绷带缠住断裂的辕架，纱布血渍在月光下拼出个残缺的莫比乌斯环。

当第一颗麦芽顶开铜哨上的淤泥时，周卫东听见地底传来铁轨的震颤——那是唐工从西北发来的暗号，十二节载满德国零件的火车正冲破1979年的夜色。